“慢些，瑞秋。”

他低声安抚着胯下的栗色母马，控制它穿过堆满了枯枝落叶的地面，四周耸立着一株株高大的哨兵树，枝丫上偶尔能见到几只雪白的渡鸦。

穿过林间小径，眼前豁然开阔起来。

他拉紧缰绳，伫立在一座小丘上，前方是一片辽阔的平原，一座规模不大的小镇矗立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石墙与大雪在他眼前形成单调的灰白二色，如同一幅苍茫寂寥的画卷。

画卷中唯一的色彩，是远处连绵的苍青色群山，上面生长有繁茂的松树与冷杉，隐没在天际的云层之下。

独自一人的旅行者撩起兜帽，露出随意披散的白发，鹰眼一般的竖瞳注视远方，肩上围着的黑色斗篷随风摆动，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根据空中不断降低的温度，还有躁动的冰元素，推断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雪到来。

于是他驱动马儿向前，朝远处的小镇进发。

“再快些，瑞秋，我们得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白发旅人握住了胸前的吊坠，那是一颗狼头——此时正在微微跳动。

“没人会喜欢暴露在北地的风雪之中。”

等他到达小镇的酒馆外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呼啸的风声也愈演愈烈，天空中渐渐落下大片纷飞的雪花。旅人将马儿拴在马厩里，随后他推开酒馆大门，壁炉橘黄色的火光迎面照在脸上，令旅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酒馆不大，只有六张方桌和十多名客人，柜台后趴着一个昏昏欲睡的男人。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些麋鹿和黑狼的脑袋作为装饰，空气里飘荡着劣质葡萄酒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新鲜出炉的烤面包香气。

旅人吸吸鼻子，转头看向壁炉。炉火旁坐着五名豺狼人，他们穿着厚实的毛皮盔甲，身边放着锋利的弯刀和长矛，桌上还有三把蒸汽手弩，应该是驻扎在此处的半兽人士兵。

这些家伙正围着桌子在打万象牌，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大笑和粗鲁的脏话——看样子正在赌博。

旅人目光落在那些武器上，他暗自皱起眉头，随后缓缓走向柜台，将一枚银币丢在男人面前。

“唔！？”

被清脆的钱币声惊醒后，旅馆老板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奇异的黄色竖瞳。他愣了几秒，下意识地直起身子，“想来点什么？”

“葡萄酒。”旅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口音听起来并不像本地人。

老板在粗糙的围裙上擦擦手，用一个裂口的木杯倒满了淡红色的葡萄酒。随后便注意到旅人背上的剑，他见过很多背剑远行的雇佣兵，却从未见过有人会背着两把长剑，一把钢剑，还有一把银色的剑。

那两把长剑没有剑鞘，它们被细小的铁链捆在旅人背上，引来不少人注视的目光。

旅人没有像其他几位客人那样找地方坐下，他站在柜台前喝了口葡萄酒，眼神如同利剑般落在老板身上。

“我想找个地方过夜。”

“这儿没有，”酒馆老板没好气地说，同时打量着眼前客人的靴子——上面满是积雪，破旧不堪，“去冬堡瞧瞧吧。”

“我想住这儿。”旅人又喝了一口酒，“外面正下着大雪。”

“这儿客满了。”

酒馆老板最后还是听出了旅人的口音，他是个从南方来的陶森特人。

“我会付钱。”旅人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道。

随后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豺狼人起身向这里走来——从旅人进门开始，半兽人的视线就没从他的长剑和徽章上移开过。其他几名豺狼人也放下牌跟了过来。

“这儿不会有房间给你，陶森特人。”领头的豺狼人发出低吼声，“冷巷省不欢迎异乡人，这里是联盟的地盘。”

旅人拿着他的木杯移开了一些。他瞥了眼酒馆老板，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酒馆里从没发生过帮助外乡人的事情，更何况是陶森特人，谁会喜欢陶森特人？

“陶森特人都是部落手下的猪。”

豺狼人口中喷吐出刺鼻的酒臭，他恶狠狠地瞪着旅人，“放下你的剑和盔甲，然后从这里滚出去，不然就跟我们回去蹲牢房！”

“我曾经听闻冷巷省是一座被城邦联盟管理的自由之地，”旅人平和地提出质疑，“你们能够把安里尔德的精灵们视为贵客，为什么就不能同等对待一个陶森特人。我没有触犯任何法令，你们凭什么要把我抓进监狱？”

“就凭我怀疑你是叛军乱党！”

豺狼人打飞了旅人手中的酒杯，那些葡萄酒也随之洒在地上，以及旅人冰冷的裤腿上。他狞笑着伸手抓向旅人的长剑。

就在豺狼人快要抓住剑柄时，他鼻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等恢复意识后，他正捂着火辣辣的鼻子蜷缩在地板上，像个婴儿一样尖声哭叫。

"杀了他!杀了他！"

其他几名豺狼人呆了几秒，一齐向斗篷人围拢上去。

“看样子你们是想一起上了？”

旅人深吸口气，他猛然抬起头，淡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那就来试试吧！”

他拔出那柄锋利的钢剑挽了两个剑花，一个箭步冲向左侧，挥剑砍向一名豺狼人的咽喉，动作快得像一头猎豹。

对方仓皇后退，他狼狈地躲过这一剑，却被凳子绊住后脚，一头撞在桌腿上，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该死的陶森特人！”

两名豺狼人从背后冲来，他们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弯刀砍向斗篷人的后颈和臀部。

旅人转身侧闪，冷风掀起他的斗篷，露出满头白发。

他长剑在空中一拨一刺，一名偷袭者身子打了个转，脸朝地面趴了上去，身下很快就漫出一摊鲜血，血腥味令几名女客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另一名偷袭者捂着脖子，他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向后倒在了地板上。

他的这番杀戮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剩下的两名豺狼人吓破了胆子，其中一个想跑，刚转过身，就被白发男人一个跳斩砍掉了头颅，血液溅得很高，黏在屋顶的木板上。

另一个端起手弩扣动扳机，却见旅人左手在空中摆出一个姿势，淡蓝色的光膜环绕在他四周，弹开了弩箭，他紧接着变换手势，手掌中爆发出无形的冲击，眨眼间就把持弩的豺狼人和他身后的桌凳炸成了碎片。

酒馆的大门被冲击震开，屋外大雪纷飞，血肉残肢和破碎的木屑抛洒向雪地，很快就被被低温牢牢冻结在一起。

“剑巫师！”

倒在地上的最后一名豺狼人看到了男人脖子上的狼头吊坠，还有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他绝望地向后退去，“你是凯尔莫山上的剑巫师！”

“那是法师协会对我们的官方称呼。”

白发男人抖落剑上的鲜血，神色淡然，“我还是喜欢精灵和北地人给我们所起的另一个名字——”

“猎魔人。”

豺狼人仓皇后退，见识过几个同伴的下场后，他心中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只能转身向屋外的大雪中逃窜。

“这是赔偿。”

猎魔人没有继续追杀，他将一枚金币丢向柜台，酒馆老板慌忙接住，随后就看到对方向酒馆外走去。

“外乡人！”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你要去哪儿？”

“旅行。”

猎魔人拉上斗篷，盖住他的满头白发。

“没有终点的旅行。”

他走出旅馆，牵马消失在满天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