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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治的圣杯·亚法线

三十八 诺特伯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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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兰斯·杜可夫斯,原应继统王国,君临王都,书写历史,但如今却沦落成流浪的骑士,手下的骑士团在敌人的袭击下,全军覆灭。父王惨遭杀害,王国濒临灭亡,我身为王子,应当死命相守……只要我兰斯活着一天,杜可夫斯就一天未亡。

屠戮我的臣民,践踏我的家园,让杜可夫斯在一朝之间覆灭。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元凶,是那个阴森可怖的身影,身披重灰色的厚披风,裹住高大的身体,头顶着原本灰蒙蒙的尖角兜帽,满脸胡渣,只显出原属于眼睛的两个深不见底,黑窟窿般的眼窝。

如今,那灰色的帽子被染红了大半,手持一把锋利的巨剑,不知已经挥砍了多少遍,砍杀了多少性命,以至于刃片断裂,刀锋钝化。那是一个无名的老人,与之对视时,只能看见黑黝黝的眼窝中会发出赤色的两点血光。除了死亡之外看不到其他情感。也许是一名会运用阴鸷法术的巫师,也许是一名嗜血的猎杀者,他占领了王国,却施用诡异沉寂的诅咒来践踏人命和亵渎土地,而不是去统治。他是黑暗和噩梦的奴仆,是所有生之者的敌人。令人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手上那把巨大的,锈迹斑斑,铁腥味扑鼻的破烂大剑,薄薄的剑刃早已断裂殆尽,只剩下厚重无锋的愚钝剑身,在他手上挥动,划破空气,仿佛能听见被这把大剑斩杀过的冤魂恸哭的哀嚎声。

那是极其压倒性的,梦魇般的强大。

但是我兰斯,是杜可夫斯的王子,是王国最后的防线,是千万子民翘首以盼的复国英雄,无论面对如何的强敌,即便是天降神罚,都有无法退却的理由!在舍弃性命的觉悟之下,我不断地与可怕的敌人死斗,一次又一次地倒下,晕却过去,然后苏醒过来,拖着稍有恢复的残破肉体继续与之奋斗,一次又一次地,直至剑刃顿挫,崩裂,只剩剑柄,已经恍然不知走过了多少岁月。

难道……从沉寂中苏醒,战斗,被击败,复归沉寂,这一切都属于那个神秘老人的诅咒吗?从杜可夫斯沦陷到现在,到底经过了多少岁月?难道这个诅咒甚至超脱时间,成为了一个永恒循环的,噩梦般的牢笼了吗?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巴斯底窟内最的美酒!仙梦露!只要一滴就能让你知道,以前喝过的无异于潲水!”

“布里坦因特产的寝妓!美貌而善解人意的稀世尤物!精通失传已久、征服了传说中的英雄光行者·佐菲的、全奥穆尼亚最销魂的侍寝术:布里坦因金玉一缠!保证让你爽到第二天下不了床!”

“小子,来不来干一票?一票就能让你荣华,一票让你富贵,赚到票子。怎样?是不是来兴趣了?那就来吧,来来来,人活着不是为了看脸色做苦力的!累死不如赖活着!又或者跟着我,去他妈干一票,赚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票……”

……

灰狗被闹市那刺耳的喧闹声吵醒了。

这次……我又被卡斯他们被搁置到什么地方了?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地思索着,仿佛自己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他上下左右张打量了一圈,身后依旧是那个十字架长木杆,将他高高挂起,但十字架所在的位置变了,被立在一处营帐的幕门前。他举目四望,眼前是一片连连绵绵的,方圆十里都是帐篷的聚集区。他似乎认识这个地方,如此繁华之地,整个罪人窟之内唯有一处:巴斯底天坑。

此处应该与罪人窟的中心地带接近,在巴斯底的附近。灰狗估摸着思索道。巴斯底是罪人窟的心脏,窟内的老人们常言道:巴斯底就是罪人窟,罪人窟就是巴斯底。简单地说,巴斯底是一个偌大的地洞,上通地面,下至底部的一处平坦开阔的盘地,如今演变成罪人窟的贸易中心,盘地中心处是一个全罪人窟最大的大帐篷,帐篷内聚集了全窟所有的商品品类,是一处繁华而生机勃勃的贸易场,刀枪、古董、打手、人命、奴隶,只要有钱,这里什么都能买得到。各大帮族在此都有显赫的驻点,其招兵买马的吆喝声不绝如缕,此起彼伏。

他想起了。罪人窟由六大黑势力分割统治,他们分别是阿德尔森氏族,坤沙氏族,庞兹氏族,库塞氏族,巴隆氏族和诺特伯图勒氏族,他们在这法外之地,非法立氏,其自然也是非法、不在奥穆尼亚任何一个国内的名册目录中登记过的姓氏,这要是在法治之地,这自然是要送上断头台的重罪,但罪人窟之内,他们的法律就鞭长莫及了。

这六大势力分别经营着六个领域的生意,但与其说是“生意”,不如说是六种最十恶不赦的罪行:阿德尔森家主营赌博业,坤沙家靠贩毒发家致富,庞兹家是雇佣杀手,会不时为其他氏族所雇佣,他们甚至会有些门道,能接收各国贵族的暗杀任务,偶然还能与乌鲁贝外城的教会黑手争夺客源;库塞家族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强盗,只以抢劫周边的村庄部落或旅人为生,巴隆一族明面上是搞牛羊等畜牧牲口之类的买卖,但所有人都知道奴隶贩卖才是他们最赚钱的业务;诺特伯图勒氏族则是靠鸡鸣狗盗的手段营生,汇聚全罪人窟最好吃懒做之徒,专营盗窃与诈骗。

此时有一个人撩开帐幕,从营帐里钻出来,灰狗低头向他问道:“知道杜可夫斯怎么走吗?”

那人听道,浑身一抖,寻声抬头才发现是灰狗在说话,啐了一口道:“你妈冷不丁的说什么话,招呼都不打,和我说话前,要好好地唤一声我的全名,罗耕·诺特伯图勒!卡斯手下的小杂种!”

“你知道杜可夫斯怎么走吗?我心里有不祥的预兆,一直在不停地敦促着我去杜可夫斯!”

“我连乌鲁贝城的方向都不知道,哪知道你说的杜什么夫。”自称罗耕的流氓昂着头上下打量他,道:“不过……听你这么说,也许这个杜可夫斯是一个对卡斯非常重要的地方呢!相当有价值的情报!”

“卡斯……”灰狗呐呐道,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原来你是诺特伯图勒人……卡斯他怎么了,他在哪里?”

“嘿,看来你终于神志清醒啦,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此时帐内又有一个人钻了出来,尖笑道:“用刀捅都捅不醒的家伙,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卡斯的小狗腿。”

“嘿嘿,吉昂,我刚刚从他身上挖到了很重要的情报!”罗耕兴奋地叫道:“他刚醒过来时,还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叨念「杜可夫斯」,说什么一定要去杜可夫斯,在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

“噗~~杜可夫斯?罗耕你他妈要笑死我!”吉昂捂着肚子,笑得前合后仰:“这是一个老俗的故事!杜可夫斯!童话里的美人王国,是老妪哄骗小女孩用的老掉牙故事,噢我的天!身为大男人说着这个真你妈难为情啊!罗耕!”

“他妈的不许笑!”罗耕推了一把他那嗤嗤忍笑的同伴,然后拎起一根木棍对着灰狗的双腿猛敲:“臭小子,竟敢玩弄我!”

“那位叫吉昂的兄弟!”灰狗顾不上膝盖的痛楚,追问道:“求求你了,关于杜可夫斯的童话故事,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故事上说,杜可夫斯几百年前因为一场大瘟疫灭亡了,被泰安特斯大漠吞噬了;但这只是一个老辈人才知道的故事,这个王国连是否存在过都不确定。”吉昂盯着他的脸,目光如刀:“而且,我不是你的兄弟,小畜生,你的老大卡斯把我们诺特伯图勒在巴斯底的据点给强占了,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换句话说,我们与你之间是死敌关系,在这笔血债彻底清算之前,我们诺特伯图勒对你们卡斯帮人的态度,唯有见一个,杀一个。”

“是吗……这样子吗……”灰狗听到,心里有什么坠落了似的,眼神变得犹豫不定起来。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彷徨,他心里始终在念念不忘着那个似幻似真的记忆碎片。那究竟是梦境,是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他已经无从判断了。甚至,在他思考中的此刻,那些记忆仍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走,就像沙粒在指缝间的流逝,无论如何都把捏不住。感觉自己是一具埋没在地底深处的古董,每次的苏醒就宛如被盗墓人从泥沙中挖掘出来,把自己身上的沙土抖落干净,露出岁月在自己身上刻下的斑斑破迹,同时剥离了造成这一切的回忆,以这伤痕累累的躯体,被抛弃在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时代之中。

“卡斯那个畜生!胆敢公然抢夺我们的地盘,诺特伯图勒会让他后悔的!”罗耕举起木棍,狠狠地顶着灰狗的肋骨,愤慨地大叫起来,“我们诺特伯图勒一族可是六大家族之一!有权有势,有头有脸,怎么能容忍卡斯这种无名小卒如此挑衅,必须讨回这口气不可!嘿叽叽叽叽!我们一早已经联系家族了,总部马上就能派几百个打手过来,卡斯那区区十多号人,我们只要往那一列就能让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了!自古从来只有诺特伯图勒占别人的便宜,就没有别人能占诺特伯图勒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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