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过后，皇城算是正式迎来了冬季，胡商番客为了迎接新年前皇城贵人的需求，已经从远处调来了许多珍奇的货物，用来讨皇城贵人的心。

慕辞趁着自己休沐的日子，拉着好不容易清闲一次的许鸿上街玩耍，还给李玖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从波斯那边的商人手里买了一把新奇乐器，说是以后留着哄来年便能出声的孩子。

许鸿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人，明知他杂务缠身还能笑的风轻云淡，忍不住揶揄一句你不担心么？许鸿可不是因为身体缘故藏在宅院里不出门的李玖，就算没人说他也能推断出来一些东西。故而他才好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慕辞还能笑出来，不担心因为敬王的事而连累到慕府么，说不得可是大罪一桩！

作为武将最穷途末路的时候，应该是被自己衷心保护的帝王猜忌的时候了。非但求救无门，甚至还能牵累身边的朋友亲旧。就算慕辞天生的自带三分笑意，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在许鸿看来也够没心没肺的。

“事情都已经没办法更改了，我担心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开心开心，反正这火烧不到皇城里，烧到了也不会烧到我慕府的人身上……”

慕辞后来找机会与慕府二爷慕成仁讨论一番，为了套出慕成仁的情报网和身份。不过最后慕成仁警觉，慕辞什么东西也没有套问出来。

但是这不算是全无收获，慕成仁至少言明了这事已经是定下来的棋局，半点儿转机都没有，不过若是慕府的人安分守己，却是牵连不到身上的。至于李玖和李璟两姐弟，圣上也是无论如何会包下他们的。

慕辞搞不明白为何圣上会保李玖、李璟，又想起敬王妃和今上的流言蜚语，忍不住问一句李玖是不是今上地女儿？他会知道这些流言还是因为鸮卫的情报，也记得自己幼时听慕府老太君说过敬王妃早产生下李玖的事情，故而才有此一问。

当年高宗去世，今上登基，敬王与敬王妃与正月初和今上一起大婚，敬王妃却是在那年重阳节的时候就生出了九郡主，难免不让人多想一些。又因为敬王妃之前居住在宫城里能接触今上和敬王，故而流言便蜂蛹而起，直指登基后迫不及待赐婚的今上。

慕成仁听了慕辞的问话就忍不住冷哼，等慕辞又问了一句才不屑地开口，道一句今上算什么东西，也敢指望当时孤高自傲的敬王妃垂青，简直是笑话，一个不懂尊重的色鬼而已。

这些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给外人听去了定然会找来大祸。慕辞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赶紧去关紧了门窗，这才敢问一句敬王妃当时，不喜欢今上么，莫非是喜欢着敬王的？

“敬王妃是自小喜欢着敬王的，那时候敬王少年英勇风姿翩然，就算是先皇也是更看重敬王的，那时候的今上在敬王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只是因为他占了个嫡长的名头而敬他是个大皇子罢了！”

慕辞觉得自己听到了当年不得了的事实，看着自家二叔悲愤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头一亮，问一句二叔现在不肯为朝廷效命不肯娶亲，也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不成？

慕成仁虽然脾气古怪为人倔强，不过身处慕府之中却是宁愿平庸度日，甚至成家也不愿意，现在身上的芝麻小官还是拗不过慕府老太君的苦求，不情愿地答应下来的。慕辞原本如何也想不到原因，现在听了他提起往事的语气，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慕辞问完慕成仁就呆滞在原地，抿唇许久这才回一句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而后便匆匆忙忙地逃离一般离开了两人交谈的书房。

许鸿听完忍不住问一句你如何肯定，就不怕到时候事态严重失去了控制，若是一个不小心那该如何，你还是谨慎一点儿的好。

“圣上为了拔除敬王坚持了近二十载，你还是不要小心了他的算计，也不要小看了敬王啊！”

今上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从他把高宗留下的商税完备发展就可见一斑，也能看出他的心思。可是敬王能在夺卫失败后与今上僵持二十年，还能让自己声名不堕没有颓势，也是能看出此人的能力的。

慕辞笑一句你别担心，他自然是有后手的，只是现在不能轻易出口而已，毕竟一切还没定下来。许鸿认识慕辞十几年，早就看明白了这人从来是算无遗策，做的打算也都是万全之策，提醒一句也就是了。

回了慕府的时候，李玖已经躺在沁云阁地软榻上歇息，慕辞小心翼翼地过去一把把人抱在怀里，这才低声地问一句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很辛苦？

慕辞小心地探手进了被下，摩挲着那双藏在里面的双腿。李玖迷迷糊糊地回一句就是孩子闹腾得厉害，腹疼得厉害，说着不满地嘟嘴。慕辞终于摸到了里面的一双腿，却是摸到一双几乎水肿得变形的小腿，忍不住蹙眉叹气，小心地感叹了一句。

“腿怎么又肿了，可是让人心疼怀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玖原本就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被不断摸索的慕辞莫得烦了，皱眉一个翻身踢腿推开了他，含含糊糊地抱怨了一句摸什么摸，不知道怎么办就去问嬷嬷，多让我歇息一会儿就够了。

慕辞心里再心疼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受了李玖一巴掌方才安静下来，自顾自地把东西收拾在一旁，也脱了外袍抱着李玖躺下床上，嘀咕一句待会儿就去问嬷嬷，顺便找一个小锤子帮你捶一锤。

等到腊月里朝廷封印的时候，鸭儿凼草原那边已经传来了好消息，月氏一族认输被剿灭，顺便把原本依附于月氏的几个草原部落也给收复了回来，再处理一些后续的琐事就能班师回朝了。

太和十九年的年末，皇城里的人可都是觉得扬眉吐气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也像是感染了朝里的欢乐，一脸喜色地在皇城里游来游去。

李玖打听了一番，得知敬王在战役里立了大功，璟世子并未受什么伤害，瑛太子也建立了威信，被北庭都护府和单于都护府的边民赞为贤良，也是跟着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来。

这样子一来，李瑛的储君之位已经坐的很稳，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有了防护的余地。而李璟一直跟随着瑛太子，也只希望他没有选择错了人，将来跟着李瑛也能有一个好差事。

宫里举行除夕宴会的时候，李玖特意求了恩典没有进宫去，而是跟着慕府的人在慕府守岁。宫里的太后也是体谅李玖如今七个月地身子，知道现在她的身子笨重得厉害，还特意请了嬷嬷过来关照。

今年除夕的时候，宫城里值守的兵将是金吾卫的兵将，故而慕辞也得以清闲了几日，在慕府里过了一个好不容易的团圆年。慕府老太君拉着李玖的手感慨，说是现在她齐人之福已经享得够多了，现在若是自己的二儿子愿意娶亲，那她就是死而无憾了。

慕府老太君现在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执念，却还是惦记着慕府二爷慕成仁不愿娶亲的事情。慕成仁倔强不妥协的性子，就是扎在慕府老太君心里的一根刺，就算慕府老太君再高兴，想起来这事也是忍不住梗得难受。

慕成仁少年的时候风流不羁，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慕府老太君有着出众的丈夫出彩的大儿子和长孙，一被人提起自己的幼子，还是忍不住心头酸疼。只是慕成仁听不进去他的劝告，即使是除夕夜也不行。

“母亲惦记了，儿子这样子娶亲也是害了旁的姑娘，还不如就此孤独一生，死后不敢在父亲面前打扰，只求一处孤坟即可！”

慕府老太君瞪大眼睛看着慕成仁，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二儿子会在这时候，说出愿意孤独终老，死后甚至不愿意入祖坟的话，气得老太君抓着拐杖的手都在隐隐约约地颤抖，而后一棍子挄向不动事的慕成仁。

“你，你，你个不孝子！”

李玖就站在慕府老太君的身边，老太君这一动那拐杖头几乎打在她的肚子上，吓得她赶紧报着肚子后退，心里还是后怕不已的。慕夫人紧要时候拉了一把，这才算是解了当务之急。

“华章，你二叔喝醉了，把他拉回去你的昭华堂醒醒酒！”

慕夫人呼喝了一声，等着慕辞应声去拉慕成仁，她才把李玖扶给一旁地嬷嬷搀扶着。自己急急忙忙地过去把喘着粗气的老太君扶着，好言好语地劝了一阵。

分明已经安安静静地半夜，眼见要到了子时的时候慕府老太君和慕成仁忽然闹了起来。就算慕辞拉的及时，慕成仁还是被愤怒之中的老太君打了一记在额头，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把老太君吓得不敢动作。

“二叔，您您没事吧？”

慕辞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绣着海棠的丝巾递过去。慕成仁接一句无事，母亲生气做儿子的合该受着，母亲的话儿子合该听着，只不过做不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还请母亲明白！

慕成仁一把扯过那块丝巾擦去额头的血迹，直接把染血丝巾扔在地上，而后看也不看呆滞的慕府老太君和众人都甩袖离开，竟然是一句话不留下。

外面的更夫敲起来子时的鼓声，李玖抬头就看到夜空里忽然炸起来的烟花，不由得忍不住四顾看去，看着颜色四异地烟花一朵朵地绽放起来。已经到了除夕夜了，慕夫人扶着老太君，试探着说一句守夜也好了，不如我扶着老太君过去歇息。

只是慕夫人话音刚落，那边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宫人，进来四顾看到了角落里的李玖，高喊着九郡主就已经跪下抽泣起来，把旁人吓了一跳。

“敬王，敬王爷他故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