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还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只是李玖已经听不到了，她只听到了宫人的前两句话敬王去世了，敬王在剿灭了月氏之后过世了，她一辈子见不到她了！

李玖只觉得冷，透骨的寒冷！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忍不住拉着身上的外衣紧了紧，而后眨眼砖头看着身边地静姑姑，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他说什么，特说敬王如何了，是不是德胜回来了？

静姑姑瞧着李玖摇摇欲坠地模样，赶紧拉着李玖的手让人冷静下来，一边说着郡主冷静一些，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一脸愕然地慕辞，问一句少爷，现在如何？

慕辞一个机灵反应过来，看着脸色惨白地李玖疾走两步抱过她，心里已经彭彭地跳起来，这时候也不忘安慰自己一句没事的，都是提前想明白了的事情，都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敬王失败的事已经成了定局，慕辞也预料了到时候敬王的结局绝对不会好。敬王让今上隐忍二十年，一旦失败迎接的绝对是不可想象的报复。只是想到了是一回事，事情真得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慕辞对敬王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幼时敬王一直把他当贼防备着，每当他和李玖有什么亲密举止，敬王就能跳出来黑着脸骂他几句。那时候慕辞总觉得敬王小气，现在想着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拐走，只怕他的反应也不会比敬王号多少。

李玖心里也是伤心的，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就算她对他有过怨恨、不解、失望和仇恨，甚至刻意地在记忆里模糊他的模样和亲切。知道在得知他死讯的第一刻，忽然想起了许多被他可以遗忘的往事。

她忽然想起来敬王在罗塘院里和敬王妃交谈，谈的高兴了就一手抱着敬王妃，一手把李玖抱在怀里，笑着说几句什么妻女如此，人生已经知足了。

也想起来敬王会在没人的时候卸下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模样，趴在地上给不依不饶的李玖当马骑，嘴里还会模仿着绘声绘色的马嘶，只为了博得李玖和扶着李救的敬王妃一笑。

敬王领着她出门玩耍，敬王在她洗过脚之后温柔地笑着抱着她送到床上，得知她受了委屈吹胡子瞪眼去找别人的麻烦，更会在李玖哭起来地时候耐心地哄着，甚至敬王妃都不耐烦的时候他还不愿停下。

敬王妃天生是个不知如何关心孩子的母亲，纵然有着母亲天性也不知如何表达。那时候李玖就像是没规矩地野小子一般，和地上的野草一般坚韧，只是坚韧的野草却被敬王当做宝贝一样哄着，也让原本放养的李玖比深闺宅院里的小姐也多了三分脾气。

李玖心里怨他恼他，甚至不想见到他了！可是她也晓得敬王就在单于都护府镇守，是大棠不败的英武战神，她就算是怨着敬王也明白自己还是有父亲的，她的父亲甚至比其他人的还要英武不凡，更加疼爱孩子。

可是现在，敬王去世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李玖就算是想看他，却是再也见不到了！李玖想不想看敬王是一回事，可是还是想让他活着的，只是现在敬王却是去世了，和敬王妃一样去世了！

这件事情李玖的打击很大，她浑浑噩噩的回了洛水院，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已经开始生病，烧的额头一片滚烫整个人也是长睡不醒。

慕辞和慕夫人老太君差点儿急死，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地请了太医。这还过什么年快除夕的时候慕府二太爷见血，初一的时候李玖染病，现在慕府可谓是一片愁云惨淡。甚至到了初三回宫城的时候，慕辞还给圣上递了消息说是告假几日，为了照顾染病的李玖。

李玖整整昏迷了三天，中间醒来的时候也是失魂落魄，灌下去的汤药起了作用不再发热，整个人却像是颓废了起来。圣上特意请了司天监勾陈大人前来诊治，说是需要自己性转过来，把慕辞担心得皱眉不已。

李玖自然是不愿意醒来的，她迷迷糊糊的梦境里有着记忆里清晰的敬王和温柔的敬王妃。敬王和敬王妃相敬如宾安稳清闲，看着李玖的目光充满慈爱。李玖在梦里几乎忘了自己经历的一切委屈，如幼时那般依偎在两人身边胡闹。

敬王领着她四处游玩，把她扛起来放在肩头站在朱雀街上看杂耍表演。敬王抱着她去学骑马，特意找了一匹温和的小木马给她骑着。敬王拖着敬王妃去泡热汤，她跟在后面，被敬王拿着糖块哄着离开……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深藏在记忆里的事情。幼时总觉得那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享有的，现在也反应过来那些欢声笑语之后的幸福，分明是什么都换不过来的。

现在敬王去世了，李玖才忽然记起来他的好，却是骤然开始怨恨自己，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只是这是换不回来的东西，这也是他不愿醒来的原因之一。

慕辞却对此一无所知，也因为李玖昏迷不醒，看着没几天就瘦了许多的人心惊不已，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怎么就让那个宫人说出来了呢！如今李玖的身子金贵，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后果都是他不愿想象的。

朝堂上一番震动之后便是释然，敬王威名虽然显赫不过是许多年没有回皇城的王爷，没了也就没了，何况现在年轻将领已经崭露头角威名初显，就算是敬王没有了也有别的将军可以担起单于都护府的担子。

于是礼部开始按着圣上的吩咐，准备敬王的后事。因为敬王战功赫赫，他的遗体被瑛太子和璟世子护送回皇城葬在黄陵里，陪葬在高宗身边。圣上也出了许多的殊荣，只等敬王遗体回来奖赏。

后宫里太后的病体初愈，听闻幼子去世，便又病倒在了床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几乎让太后一个年岁不小的老人发疯，在慈安殿里梦呓，也是句句不离敬王和敬王妃，把孙嬷嬷吓得不能自己。

今上在慈安殿守了四五日，每天都是把慈安殿的宫人全部赶出去，而后一个人端汤喂药，晚上的时候也是衣不解带，困得厉害就在脚踏上趴一会儿，唯恐太后晚上有什么事情他不能醒过来。

等到李玖清醒地时候，太后竟然比她还早了两天身体逐渐好转，把慕府的人惊了一跳。李玖清醒过来一问才知道已经到了十一，护送敬王灵柩归来的队伍，也已经接近了皇城再过五六日就能回来。

原本在书房整理东西的慕辞听说李玖醒来，几乎是跑着进了洛水院的二楼，看着李玖脸色苍白倚在床上，没有说话都要提前红了眼睛，而后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把人抱在怀里，声音已经染上了哽咽。

“你可算是吓坏我了，怎么就不能顾念一下我的感受呢，你差点儿折磨死我了……”

李玖几乎不曾见过如此失控的慕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竟然就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等着他停下来才伸手过去安抚，只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人总是要去世的，他提前去找了阿娘，也正好免去了阿娘在下面没人陪着无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好！”

李玖不说话还好，这话说出来慕辞眼睛更红了，一把抓着她的肩膀低声吼了一句胡说什么，以后绝对不许再有什么类似的想法，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我不会让你做出来什么傻事的！

李玖心说什么是傻事，她说的不过是自己病里浑浑噩噩这十几天来最后得到的结论。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宣之于口，于是李玖就勉强一笑答应下来，而后扶着自己的肚子感慨一句好饿，觉得这几日都没有吃饭，这样下去没有病死过去也是会饿死的。

怎么可能不饿呢！李玖染病了十天，几乎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都是靠着那些汤药补品吊着命，现在醒过来只觉得腹中饥饿，恨不得把自己给啃下来一块肉，看什么都像是看着吃的。

李玖一抱怨饿，慕辞就忙不迭地吩咐静姑姑好的明艳明理去准备吃食和点心，顺便把汤药温起来。只是昏迷多日，醒来的时候不易多吃。慕辞喂李玖吃粥地时候只敢喂了小半碗，剩下的说什么也不愿再喂了。

“你先睡一会儿，醒来我再喂你好不好？恩？”

慕辞把碗放在一边哄着不情愿地李玖，他也有心让她多吃一点儿，更是希望她把这几日没吃的都补回来，只是现在的状况着实不适合多食，为了李玖的身子慕辞也不得不小心。

李玖抱怨一句醒来都吃不饱饭，只怕别人知道了慕府的人苛待郡主不给饭吃，该是什么表情了！只是可惜你一代名将，声名就这么给毁了。而后不听慕辞的话，便躺下来盖好了被子睡觉。

“待会儿醒来了我要吃两碗，必须两碗！不然等着老太君和母亲过来，我就告诉她们你虐待我，不给我吃饭，还不许我多吃……”

慕辞受了委屈觉得不知所措，看着李玖躺下来才抱怨一句真是嚣张，说着也跟着摊手近被窝，想着给李玖换一个舒服地睡姿继续躺着。

只是手不小心摸到李玖后背地时候，慕辞却是忽然察觉到了细微的颤抖。慕辞跟着身躯一震，已经抿唇靠近了李玖，一把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安慰，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哄着别怕，已经过去了。

李玖原本还是安安静静的，被慕辞一安慰忽然矫情了起来，渐渐地颤抖得更厉害了起来，最后已经是无法自抑地哭泣起来，逐渐地不可控制了起来，原本抓着床单的手握紧，在慕辞怀里不断地扭打着。

“我父亲没有了，我以后就没有父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