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亦是心中一动，她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跌落崖底时，萧衡自狼口救自己而出的画面。

“仔细留心……可这坠子有什么要留心的呢。”慕子染拎着吊绳，放在自己眼前，任其轻轻晃动。忽然她灵光一现，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

“将那锦盒给我。”她坐直身子，匆忙对沈夙唤道。

沈夙云里雾里的将那木盒呈予慕子染后，她略作端详一番，想着萧琼生辰时装九转伽蓝的盒子，慕子染可以笃定，这其中定也暗藏玄机。

她探手进去细细的将每个角落摸过一边，可即没有藏什么东西，也没有高深到触发何种机关暗阁。慕子染蹙起眉，不死心的将衬布用力撕裂，翻开其中，只见棉絮纷扬而起，吸入鼻腔些许，引得咳嗽连连。

汀兰见状赶忙上前夺下那零散的碎布，将飞起的棉絮扇向一旁。而后帮慕子染一边顺着气，一边无奈道：

“小主需得时刻谨记自己怀有身孕，又和那棉絮较什么劲，不怕窒息出了大事吗。”

慕子染又重重咳了几下，呛得眼眶中也畜满泪水。她却浑不在意，吸了吸鼻子后取过那盒子，继续发起怔来，把汀兰的话置若罔闻一般。

汀兰看着她这样，无奈的叹息一声，冲沈夙埋怨道：

“你瞧咱们小主，何时也不肯听我的。”

沈夙耸了耸肩，偏过脑袋，算是对她无声的安慰。

慕子染并不是对汀兰的话不以为然，而是她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入耳中。

此刻紧抿双唇，撑着下巴凝眉思索，按照常理，这木盒中必定有什么东西，可为何翻遍上下，都不得要领呢？

叹了声气，她复又端详起来。

这是个寻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盒，没什么繁复的雕花，也不镶金带玉，连用料也着实称不上贵重。掂了掂重量，轻的过分，也不知是否被蛀空，毫不结实。

这样的木盒，被用来装那珍贵的狼牙坠，也太寒酸不合适了些。

“……！”

慕子染陡然一惊，猛地扬起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铆足力气将那木盒往地上掷去。

汀兰被着突入起来的举动吓得呆立原地，惊恐的瞪圆双目，还来不及阻止，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木盒应声落地后撞得四分五裂。

而在那一片狼藉中，俨然落着一白色的信封。

沈夙倒吸了口凉气，回过头望向慕子染，在得到颔首肯定后，才走上前去弯腰拾起，抖落干净后呈递上去。

“小主……你……你是如何得知的。”汀兰余惊未了，拊胸震惊道。

慕子染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扬眉道：

“起初我也是乱猜罢了，可如今证实后，才知那堂堂雁亭侯竟节俭惜物到这般田地，既然都要砸碎，便选了这品质低劣的木头，也不心疼。”

“又或者，将军是担心小主力气不够，才特意挑了半腐朽的木盒，若不然……”以慕子染的力气，摔裂不开，不就白费了一番心思。

“咳咳。”汀兰出声打断，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

这显而易见的轻视，让慕子染笑意带着几分尴尬凝结在面上，低头瞧瞧自己细弱的胳膊，无力苦笑道：

“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无能吗。”

“……”沈夙张张嘴，自知失言后，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汀兰此时打起了圆场，扬声道：

“啊，将军这招暗度陈仓倒是万无一失，可不止这信里有何紧要之事，值得这般小心翼翼。”

“是啊，我也想知道。”慕子染轻嗽一声，一边兀自喃喃低语，一边展开了那信封。可放于其中的却显然不是什么书信。

那是一张契约凭据。

慕子染蹙起眉心，一字一字的细读过去。可越往下看，她便越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冷意直冲鼻息，可五脏六五却似火烧般，使得气血翻涌。

“哗哗。”

汀兰能听到清晰的声音于室内响动，低下头，只见慕子染拿着契约的手已止不住的颤抖，连带着纸张一起，发出声响。

她呼吸越发剧烈沉重，面色退成清白，看完后，将信纸缓缓置于桌上，也不再看，双目无神着靠向椅背。

“糊涂……糊涂啊。”她虚无着声音，闭上眼睛，将手掩于面上。

汀兰好奇的往那契约书上看去，只一看，脸色也瞬间惨白下去，捂唇颤声道：

“那陈寿，不正是进士及第的新科状元浪吗！慕大人竟收了陈家黄金千两，这，这不就是变相徇私舞弊，可是杀头的重罪呐！”

“不错，问斩抄家，只怕一个不落。你先前问那些堆成山的贺礼哪里来，如今可算知道答案了。”

慕子染面上一面平静，竟还带着隐隐的讥嘲，摇头道：“所以说无知者无畏，这徇私舞弊究竟有多严重，我那草包的父亲与兄长，只怕连知晓都不知晓呢，这样的人也能位居高管，你说有多可笑。”

“小主。”汀兰与沈夙对视一眼，忧心忡忡的上前劝慰，“可换个角度，至少这合约是落在了将军手上，将军转交予小主，毕竟是不打算追究，权当一个教训而已。”

慕子染紧咬下唇，重重的砸向桌上，将那信纸揉的稀碎。

她目露凶光，恨道：

“教训！教训全是我的，那二人不到人头落地，是不会知错的。”她顿了顿，不待细想，便径直道：

“本主无论如何要出宫一趟，否则慕家定是要完了。”说罢，她便猛地站起身子，因急怒攻心，忽然双目一黑。慕子染趔趄了一步，扶住桌角。

钻心的疼痛自下腹传来，她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沁出，连腰也直不起来。只觉得身子极重，无法控制的向下坠去。

怎么办，慕家怎么办……这是慕子染最后的想法。

人头攒动于外院，忙碌着煎药烧水。为了留给慕子染足够的空间，内室里却寥寥无几，空旷许多。

她眼皮轻颤，左右滑动一番后，徐徐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