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元婕妤指派给贵人的侍婢，自然该跟着自己主子了。”她冷冷的说道，作势屈了屈膝盖：

“还未来得及多谢姑姑指教呢。”

汀兰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画面，手心攥成拳状隐隐发抖，她到底还是疏忽大意了，什么刺绣，什么同乡，那人装成昔日杏红的样子不过就是打消她的防备，好借机达成真正的目的。

面色褪成青白，一想到慕子染今日的处境有可能是自己造成，汀兰便气恼至极，胸腔剧烈起伏，恨得牙根皆在打颤。

“汀兰。”慕子染侧过眸子望向汀兰，平静道：“不愧是阮家，从主子到手底下的奴仆皆不容小觑，与你无由。”

“小主到底是小主，到这种时候还不忘去宽慰一个奴婢。”岸芷看着那二人便觉厌烦，嗤笑着打断道。

慕子染这时才徐徐转过头，她盯着岸芷，仅仅无言的看着，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看穿一般。

岸芷眉心一蹙，不自在的别过眼，恼怒道：

“你瞧我作甚，还是想寻机会上来掌我几个巴掌？”

“……”慕子染依旧没有说话，她轻扯了扯唇角，只想看清眼前这个自小陪在身边，同甘共苦相扶持的人，怎会在入宫短短的两年里，变成如此。

“这宫里真是鬼魅盛行，迷人心窍易如反掌。”她轻声喃喃道。

“什么？”岸芷忍不住拔高声调，不耐烦道。

“没什么。”慕子染没有撑伞，一步步走出屋檐的遮挡，任凭飞雪散落于乌发肩头，她在与岸芷几步之遥处停止，看着她的眸子，开口道：

“芷贵人，你今日若是好奇我的现状，那我大可告诉你，我过得很好；若是来耀武扬威，这目的也已达到。”

拂袖指向门后，轻描淡写的吐出两字：

“请回。”

“来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下起逐客令，慕更衣，这便是你对待本主的态度吗？”岸芷方才还带着笑，此刻面容已狠厉下来，她眼珠一转，扬着下巴便往屋里走去。

进到陈设简陋的屋内后，她嫌恶的环视一圈，捂起鼻子道：

“这地方也是能住人的？”

说罢香菱眼疾手快的将挂在一旁慕子染的披风扯下来铺于椅上，岸芷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下来，生怕弄脏了自己华美的衣衫。

慕子染跟着走进，眼看着自己的披风被踏在脚下，目光一沉。

“当初在慕府时，满是老鼠的柴房也住的，怎么如今倒精贵讲究起来。”

“你——”

“你可是觉得自己的宫殿住的不舒服，还是觉得无论如何我的东西都比你的好些？若真这般，大可求一道圣旨，这宫里废弃的宫室多了，也不必挤在北三所一处！”慕子染方才只是不愿理睬她，奈何岸芷步步紧逼，全然不懂何为见好就收。

岸芷原本被气的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着欲反驳回去，却忽然思绪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透出一丝不善。

她掩唇一笑，摇了摇头：

“你瞧，好歹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何苦把气氛弄得如此之僵？”她挑眉轻拍着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碳灰，抬头望向慕子染，朱唇轻启：

“你就当真不好奇，从何时开始我存了疑心的吗？”

慕子染不动声色，直视前方。

“呵。”岸芷嗤笑一声“看来慕更衣是不大敢听，确实，若说起来连我自己也记不得日子。既如此，那便说个我记得清的吧……”顿了顿，她唇边勾起弧度：“碧波池的风光，可真是好呢。”

似一道闪电劈下，慕子染眼眶一跳，震惊的瞪向岸芷。

“你知道杏红是怎么死的？”汀兰声音颤抖着，几步冲上来。“你说啊！”

“汀兰，你冷静些。”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当时碧波池发现尸首时的惨状，蜿蜒的伤口沾着绿藻纵横交错在泡胀的脸上，原本清秀可人的模样，竟显得那样可怖。

只看过一眼，便此生不能忘记。

“是你给顾茗悠通风报信的？”慕子染沉声问道。

“顾茗悠？”岸芷却掩唇自得的轻笑几声，叹息道：“她除了家室好些，又有什么堪用的地方。先依附着你，后又归顺于皇后，偏偏自己没有头脑，只能被人当刀子使。”

“杏红之死不是她做的？”慕子染微怔，她原先便觉得皇后没有道理费心思对付一个宫女，除了能让她悲痛，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可那手帕分明是入画的，若与她无关，为何会鬼鬼祟祟出现在杏红火化当场。”

岸芷随手拿过茶杯，看着那浑浊的汤色嫌弃的搁回桌上，拍拍手继续道：

“她自己心虚，总害怕你觉察出她伙同皇后三番五次加害你的事。所以我利用这点，借小主之名于碧波池相邀会面，顾茗悠纵使忐忑难安，却非去不可。”

“这一去迟迟见不到人，隔日却传来绛雪轩的宫女惨事碧波池的消息，你说，她会不会怕，会不会担心这是个局，又会不会派自己的亲信紧盯着绛雪轩的一举一动？”岸芷摇了摇头：“自作聪明，倒正好替我洗去所有嫌疑。”

“是你杀了杏红？”慕子染亲耳听到岸芷承认，却仍感到难以置信，她眯起眼肩膀微微颤抖，瞳孔中倒映出那轻松得以的面容，咬牙道：

“是阮文君指使的吗，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听到这话，岸芷脸上的笑意僵住。她腾地站起身，瞪大眼睛高声道：

“够了！在你们心里我永远都是个下人奴婢，只配听从吩咐命令。我告诉你，没人让我杀杏红，只是我看她不惯，她多活一日，我便碍眼一日，所以非杀她不可，这个答案如何？”

“她从未说过你只字片语的坏话，更没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岸芷冷笑道：“凭什么她一个半路出来的宫婢，却可以受你的赏识，有望在皇上面前露脸。杏红那个贱丫头岂能比得上我，为何我费尽心机，皇上仍对我不闻不问，却赞她‘心灵手巧’，这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