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做什么。”慕子染膝盖敷衍似得屈了屈，而后毫不惧怕的直视那二人。

“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贬了更衣后连半分规矩尊卑都顾不得了，就是这样行礼请安吗？”容华阴阳怪气的讥讽着，碍于慕子染身旁的冷面侍女沈夙，也只敢逞嘴上威风罢了。

“若是恭敬谦卑能换得太平度日，我自是愿意，可惜不能，又何苦多为难自己几分。”慕子染扬了扬眉，不卑不亢冷声道。

容华一时哑然，半晌后咬牙拂袖，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径直忽略慕子染指使侍卫道：“去给本主将汀兰拿下！”

“是。”齐声应后，随行的一众侍卫不由分手的便扣押住汀兰，任由她如何惊愕挣扎，都不为所动。

慕子染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下又惊又怒，当机立断的拦住正欲阻止的沈夙，几步上前厉声质问：

“不知汀兰所犯何事，即便是个宫婢，丽嫔要捉要拿也该有个由头才是。”

“你休要以为就自己懂宫规。”容华翻了个白眼，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前几日有人见汀兰鬼鬼祟祟的于我宫外探头探脑，正巧本主最心爱的玛瑙臂钏便丢了，种种巧合之下，可不就是这死丫头嫌疑最大吗。”

慕子染听着她子虚乌有的陷害言辞，正欲开口，岂料被林妩妍不动声色的挡住，

“慕更衣放心，我们也是照例查问罢了，又不是严刑拷打。这宫里似乎没有哪条规矩规定，做主子的，连审问个小小宫婢也不可。”

话说的滴水不漏，纵使气恼，慕子染也着实没有资格阻止。

“既是查问我无话可说，只不过若真查出什么，她到底是我的宫婢，是罚是打，我定不姑息，亲自处理。”

“自然。”林妩妍勾了勾唇角，轻柔的宛如树梢新绽的一束梨花。

容华二人见目的达到，离去得倒是半点不拖泥带水，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又匆匆离去。让人疲于招架，心力交猝。

“就让她们这样带走汀兰？”沈夙仍旧放心不下。

慕子染眉心紧蹙，沉默了半晌，驻足启唇。

“汀兰不过就是一个宫婢，与她有什么好为难的，到头来要对付的人还不是我。”她沉声叹道，“只不过连羞辱我几句都无，看来是布了场好戏，迫不及待的要拉开序幕了。”

沈夙听着这七拐八绕的话，仍是云里雾里，

“那汀兰是无事了？”

“无事，最迟明日，也该放回来了。到那时一切便知分晓。”慕子染嘴上说的宽慰，眼神却仍忍不住的朝门外望去，心中默默祈祷着，她已失去太多，汀兰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千万不能。

果如慕子染所料，第二日午膳前便见宫门打开，一形容憔悴的侍女踉跄而出。

汀兰双目无神，面容泛出异样的青白色，竟呆呆的立了良久，才如泥胎木偶般往北三所挪动脚步。跪了不知多久的膝盖虽不看也知定然成了紫红，麻木的感受不到痛处。

一路上顾不得相熟宫女的问候，她脑海里全是昨夜里那二人的言辞，挥之不去。

“啪”

金钏儿将册子甩在了她的身上，汀兰拾起一看，却并不陌生。她抬起头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

“这是岸芷私放贷的账本，怎会……”

“岸芷？”容华像是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掩唇道：“你口中的岸芷如今可以成了贵人，她从前的那些个腌臜事，自然得寻个替罪羊了。”

微倾过身子，玩味的告诉继续道：

“你猜，她会选谁？”

汀兰当即明白过来，却不知素无往来的这几人是在何时扯上关系。望着手中的账目，她的心中隐隐发寒，当日她放其一马，如今旧事重提，自己不是百口莫辩？

林妩妍看她摇曳的目光，这才说道：

“虽有人向我等告发，还送上这账目为证。可本主素来知悉姑姑的为人，在宫中的这些年，断不可能眼皮子这样浅。况且岸芷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们瞧不瞧得上，还是后话了……”

“奴婢愚笨，不知小主何意。”

“姑姑这样聪慧，岂会不明白呢。只是你该知道，一个妃子没了家族倚靠，无子傍身，又去了北三所那样的地方……这一辈子的前途也算是到了头，可你却未必要同她一起葬送了自己。”

说罢朝司琴使了个眼色，便取来一不大不小的木匣子，打开后，竟是满满耀目的黄金。

金光映于汀兰面上，她目光平静如水，眉心却越发紧皱。

“奴婢惶恐，不敢领受。放贷一事也实非奴婢所为，一切种种，还请二位小主秉公办理，觉无怨言。”

林妩妍看汀兰是打算软硬不吃了，便垂下眼眸，径自屈膝附在汀兰的耳旁，沉声笑道：“姑姑倒着实忠心的紧，可一计不成，还有成千上万的法子等着慕子染。敌暗你明，最后的下场早已是注定。今日叫你来是本主惜才，实则有没有你，都是一样。”

说罢将一张地契塞在了汀兰怀里，

“若你不愿继续留在宫中，事成后，良田宅院黄金千两，足你安享余生。”

汀兰眼神渐渐坚毅起来，握紧手中的地契。半晌后，忽于地上重重的叩了几个头，领命谢恩。

“噗通”一声响，不知是哪里的石块砸在了水面，激起水花，惊得汀兰回过神来。

她清醒之后，不自觉的捂向揣着银票地契的胸口。又转而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属于男子的腰带，那是容林二人欲诬陷慕子染通奸的证据。

汀兰并非见利忘义，只是如同林妩妍说的那样，与其防不胜防，还不如假意归顺来的好。至于往后……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迈开脚步往不远处的北三所而去。

到那时，便由她自己担下这罪名，如此便好。

想到这里，脚步倒轻松了几分。汀兰深吸一口气，望着晴好的天空，她从入宫至今总是胆战心惊谨小慎微，不曾想保定了必死的决心，竟会有从来为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