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城安依旧无动于衷，唐天明恨不得先将他一剑给砍了。

好在，这边太监的防御已经有了缓慢的趋势，再有几剑，他们必定再挡不住唐天明。

白发太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满头的大汗意味着力气没剩下多少，呼吸也逐渐失去频率，开始喘了起来，持剑的双手早被震得裂开流血，此时全靠咬牙坚持着，“海主，想想办法吧，我怕我们撑不了几下了。”

拿双刀双叉的两个太监、情况比白发太监更糟糕，唯有阿坤的精力比较充沛，而他一人却无法挡住唐天明的连击啊！

别的太监见状，都去围剿白城安了，他们清楚唐天明的厉害，往他身上撞等于送死。

“再坚持一下吧！”说话间，阿坤轮起大刀又打开唐天明一剑，虎口处也开始流出鲜血，“我就不信这家伙力量无穷无尽，挡到他打不动为止吧！”

这话说罢，阿坤自己都不大相信。

唐天明的攻势一直如此之猛，丝毫不减，而他们使劲全力也不过再地方一下两下，如何撑到那唐天明打不动？

“要不……”

已经快要累趴下来的二弟突然开口，“我们先歇缓一会儿，叫别的人先去挡挡那怪物？”

他面色生的就阴沉，倒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的双刀已经被斩出了数道裂隙，若不是还有一人一起去挡，他怕是一招也撑不住。现下他的刀随时就有可能碎裂，十指也断了好几个骨头，再这样挡下去，齐山主那被斩成两半的身子便是他们的结局。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蛋话！”阿坤当了那么多年的兵，只要是他的手下便格外在乎。如今他听出了二弟话中的用意，直接怒喝他道:“我们来挡尚还勉强，你叫他们去挡，岂不是叫他们去送死？”

“可我们挡不住，还有谁能挡住？”二弟言语间带着恳切，“好歹，能救多少便救多少啊！”

说话间，那唐天明又斩了一轮剑，剑到二弟这里之时，他的武器突然碎裂，右臂直接被砍掉了一块肉——他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这瞬间，阿坤被嚎得心烦意乱，这一轮三剑若只由他们二人去挡，被杀不过早晚的事情

——“速来！护我！”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声令下，还是叫杂兵们过来送死。

他们六人便朝着杂兵赶来的方向退去，很快他们被太监兵吞没，唐天明不得不先斩杀铺天盖地的杂兵。

如阿坤所料的那样，唐天明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只剩下鲜血和光火，火把与尸体落在地上，撒出来的血将火把熄灭。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屠杀，阿坤看得心痛。天知道他多么想上去与手下一起拼杀，就像在战场上一同杀敌一样……可是他不能，他过去之后只能挡唐天明一剑，第二剑下去自己就是死。

而他死了，其他太监又能挡多久？

老二说的对，能救多少个便救多少个吧。

目前唯一的活路，便是让这些手下先用性命挡住唐天明的进攻。待到那家伙的药效过去，他再杀上去为手下报仇——虽然他不知道唐天明的药效何时会过去，或者干脆持久到战斗结束——他会把太监全部杀光，包括阿坤和阿池。

此行几百个太监，乃是出动了驻扎在秦淮乡的一半太监兵。三个海主来了两个，另外一个是林笑何，她来了也没什么用。七个山主也来了两个，此时已经死完了。

——传出去，暗谍司这么多兵力死在两个江湖少年手上，岂不是太过于——等等！

突然间，阿坤分外深刻地认识到，大人为何如此在意龙昌镖局。

他在意的不仅仅是龙昌镖局，而是整个江湖啊！大人怕那个人的势力在江湖上崛起啊！如今三个少年便把他们数百兵力刁难成这个样子，那整个江湖又有多少龙虎？

想到这儿，阿坤沉重地叹了口气。

唐天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一连斩杀了数十官兵——“老子看不下去了！”

阿坤喝了一声，便抡起大刀朝阿池赶了过去。

那阿池本来一直观察着程黄，直到唐天明吃了药，力量爆发出来他才注意到那边。

当然他也很清楚阿坤几人打得很吃力，这叫阿坤分外不爽，上来便是质问:“明知道我们敌不过那怪物，为何不去帮忙？”

阿池听见，不慌不忙地翘起兰花指，竟然摆弄起了指甲，“慌什么，现在还没到我们一起出手的份儿。且先不说守着镖局活口的怪物还有没有别的杀招，你看那边——”他静静地看着白城安，“你对付的那个怪物也说了，用弯刀的家伙还没有吃药。我们真正的实力这么快就显露出来，岂不是完全没有了底牌？”

“可是！”阿坤更在乎的是手下人的性命，“我们带来的兵已经死了有一半了，再这样打下去，他们怕不是就要全死光了啊！”

“死了就死了，你以为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阿池毫不在乎，淡淡地说。

“阿池，你……”

阿坤一脸愕然，他有点不敢相认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了，“现在的你，怎么这么，这么……”

一时间，阿坤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这么冷血，绝情？”

阿池冷笑着讲:“你以为我想这样？我这几年一直在暗谍司，这里可不像战场。战场上你的兵义无反顾地去死，是为了康国、为了荣耀，为了他们守护着的家人和疆土，亦或是有你这个值得他们为其卖命的将领，而在暗谍司呢？”

他冷眼看着成批死去的太监兵，丝毫没有生命消逝的感觉，“阿坤，你觉得，为什么你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此甘愿地去赴死？”

已经很久，阿坤没有接触过暗谍司的太监兵了，他皱着眉头猜想，“因为他们对大人足够忠诚？”

“岂止是忠诚？他们多数人都以为大人而牺牲感到荣耀，剩下甘心卖命的，便是怕大人那生不如死的责罚了。”他回忆起这几年刀尖上的摸爬滚打，目光逐而冷峻了下来，“你也知道暗谍司的酷刑有多么可怕，这些太监有忠心的，那是从小便被大人洗了脑。剩下的不过是被恐惧支配着，死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

阿坤不敢相信，“可我们小时候——”

“可他们小时候！”阿池猛的转身，盯着他道:“我们是幸运的，从小被大人亲自培养。你知道大多太监兵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吗？我还没当上海主的时候，与各个官阶的太监兵都有过接触。暗谍司和大人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怎么——罢了罢了，你有自己的路走，这些对你来说关系不大，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阿池有些过于激动，即使是在阿坤面前也不该如此——可是他忍不住，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东西，现下猛然见到一位值得信任的亲密的人，他忍不住啊！

方才阿池口中的他和他们，其实就是他自己啊！

碍于尊严和面子，他不能告诉阿坤，自从给林笑何看过那些污秽的玩意儿后，大人直接将他贬到了最底层，他成了一个连现在送死的杂兵都不如的太监。

所以能一路走到今日，当上海主，只有他自己知道吃了多少苦。

身体上的，尊严上的，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而让他一直坚持下来的，便是被他深深隐藏起来的，被林笑何当做污秽的、他此生永不愿丢弃的那些男人至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