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出林龙邹渊年少时不修正业，常混迹于花街赌坊是有名的闲汉。但其为人个性高傲仗义疏财，颇有豪侠之气。一日邹渊在城外游逛，偶遇三名贼人拦截一辆马车，杀死车夫抢夺财物。邹渊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嚇退强匪。马车上载着一位老翁，这老翁姓刘名重是城中的富商，因去郊外拜祭亡亲，不巧被贼人盯上，多亏邹渊才得以保住性命。刘重膝下无子无女，又感邹渊救命之恩故而收邹渊做了义子。一年后刘重病故，邹渊继承了偌大一份产业，可其于经营之道一窍不通，只三年光景便将刘重所留家财赔的精光。邹渊本就把财物看的极淡，索性将剩下的一套宅院加以变卖，凑了些钱在城中繁华处开设了一家赌场。邹渊生性好赌，又机缘巧合在赌场中得异人相授，学得一身惊人的赌术，赌场的生意也是财源滚滚蒸蒸日上。正当邹渊志得意满之时，谁知却遭县令屡次敲诈。迫不得已，邹渊同侄儿邹润夜入县衙杀死县令，去往登云山落草为寇，后遇宋江相请上了梁山。平日里邹渊不曾卖弄本领，梁山众兄弟只知邹渊喜欢赌博，但均不知其赌术高超，今日稍露手段直把宋江、刘备等人看的目瞪口呆，惊异不已。
邹渊赢了刘琦方自欢喜，忽听刘琦身旁有人说道：“小兄弟手段高明令人佩服，不知可愿与我再赌一局？”
邹渊寻声而望，见此人六十五六岁上下，发须斑白，一身青衣，目冷如霜。邹渊正要开口，李逵性子最急抢先说道：“你这老丈好不晓事，我家邹渊哥哥既已赢了为何还要再赌，待若赢了你又会再冒出一人来，这般下去那要赌到何时？莫非想赖账不成？”
老者也不理会李逵，对邹渊说道：“象牙骰子温润如玉且不易灌注水银作弊，本是骰子中的上品，但其最易开裂，虽使热水和驼油反复浸泡多次，可终究不如牛角、榆木等物。适才邹渊兄弟趁人不备用藏在指尖的刀片在骰子上划出裂纹，骰子一经碰撞便断为两半，果然好手段！”
邹渊被老者道破机关心中一惊，说道：“皮毛之术，邹渊惭愧。前辈何人？想来必是赌中圣手。”
刘琦在旁傲然道：“这位老先生姓齐名远，人称赌中之王，乃是我的恩师。”刘琦说完围观之人俱感惊讶。齐远的大名众人皆知，不曾想今日在此有幸得见真容。
齐远轻轻一笑，说道：“什么赌王，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随口胡乱叫的浑号。”齐远顿了顿接着说道：“原本大公子要同皇叔赌这一局，但邹渊兄弟以皇叔不擅赌术为由替皇叔赌了此局。现下我来与邹渊兄弟赌一局也算公平合理，小兄弟意下如何？”
邹渊想了想说道：“前辈讲的在理，不知前辈想怎么赌？”
齐远说道：“方才大公子和皇叔已定下规矩，老夫怎敢擅自更改。还以骰子为具，谁的点数多谁赢。”齐远说罢从口袋里掏出六粒黄铜骰子抛在桌上，说道：“象牙骰子易碎，这六粒黄铜骰
子是老夫的随身之物，常年把玩甚是结实。”
邹渊细瞧，见这六粒黄铜骰子圆润剔透泛着光芒，显是年久之物，除此之外大小形状与普通骰子并无不同。邹渊看毕说道：“前辈之物在下自然信的过。前辈先请！”
齐远爽声笑道：“那老夫便当仁不让了！”说完拿起骰盅伸手一挥将骰子一并抄入骰盅内用力摇晃起来。骰子在骰盅里相互碰撞发出叮叮之声，好似编钟敲击十分悦耳。突然声音骤停，齐远把骰盅稳稳的放在赌桌上掀开盅盖。不出众人所料，六粒骰子聚在一处皆是六点朝上，三十六颗鲜红的圆点仿佛三十六颗相思豆一般。
邹渊连声称赞道：“黄铜骰子远比其它骰子沉重也更加难以掌控，运劲的手法和力道全然不同。前辈赌术超群，邹渊拜服。”
齐远正色道：“邹渊兄弟无需客套，上回已让我等大开眼界，这次必不会使老夫失望。请！”
邹渊从赌桌上捡起骰子攥在手心掂量一番，说道：“前辈放心，能同前辈对赌一局邹渊三生有幸，岂敢怠慢！”说完将骰子一粒粒小心翼翼的放入骰盅慢慢摇晃。
刘备、宋江在旁忐忑不安，二人虽不擅赌但也知齐远是高手中的高手，刚才邹渊摇断象牙骰子赢了刘琦一点，可此时齐远已把象牙骰子换成黄铜骰子，任你神通再大也不可能将骰子摇断。刘备、宋江狐疑不定之时，就听“噹”的一声邹渊用力把骰盅敲在桌上，单手按住盅盖既不掀开也不吭声，只直直的盯着刘琦与齐远。
刘琦本就有气，见状说道：“既已摇定，便需离手。难道你想认输？”
邹渊摇摇头，说道：“非也。我只是想再问大公子和齐老前辈，若我的点数多过齐老前辈，是否就是我赢？”
刘琦满面不屑，说道：“当然。如果这局你还能把黄铜骰子摇断，我愿意把骰子吃在腹中！”
邹渊哈哈大笑，说道：“大公子不必如此。众位请看。”邹渊说罢抬手拿掉盅盖，众人急朝骰盅内瞧去。就见六粒黄铜骰子与方才齐远所摇一般模样，都是六点朝上，而不同的是其中一粒骰子上竟多出一点，由六点变成七点。
在场的人俱是大惑不解，无人知晓这凭空多出的一点是哪里来的。邹渊说道：“齐老前辈三十六点，在下三十七点，承让。”
刘琦气得面红耳赤，骂道：“匹夫，竟敢三番五次戏弄于我，今日定要斩你的首级！”刘琦说完伸手欲抽腰间佩剑，李逵见状哇呀呀怪叫冲上前来要和刘琦拼命。宋江急忙抱住李逵不停劝阻。刘琦被李逵惊出一身冷汗，呆立当场。
齐远看着赌桌上的骰子沉思片刻冲邹渊说道：“这一点你是如何点上去的？”
邹渊并不答话，只向齐远伸出左手。齐远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你把骰子攥在手心时用藏在指尖的刀片在小指上刺出一个小小的伤口，待骰子扔
进骰盅时将血涂在骰子上……。老夫佩服，是老夫输了。”
刘琦急道：“师父，他耍诈……”
齐远一摆手说道：“赌之一道，比的就是手快眼快。我自认为邹渊兄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谁知……。看来是真的老了，眼睛已经不听使唤了。”
刘琦想要再说，齐远叹道：“老夫一生曾用这六粒黄铜骰子与人赌过三局，两胜一平。二十年前我若能想到邹渊兄弟所用之法，那场平局或可避免。”齐远想到伤心之事神色黯然，顿了顿又说道：“邹渊兄弟不仅赌术精湛，更是机智过人。”
邹渊连忙说道：“前辈赌术高超，邹渊本不是对手。今日若不是为了皇叔，邹渊实不愿使这等乖巧的手段。还请齐老前辈见谅。”
齐远笑道：“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以邹渊兄弟这样的本领我竟从未听闻，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并非虚言。”齐远转身又对刘琦说道：“输就是输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何需动怒。”齐远说罢缓步走出大厅。
刘琦面色阴晴不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下定决心朝刘备拱手施礼说道：“早听闻叔父帐下奇人异士众多，今日才知所言非虚。小侄输的口服心服，江夏城和五万兵马小侄愿双手奉上。”
刘备还礼说道：“不过几句戏言，大公子万万不要当真。”
刘琦端色道：“今日邀叔父府中一叙是有要事相谈，酒席早已在后堂备好，叔父请跟我来。”
刘备本就有话要和刘琦讲，听刘琦之言说道：“叨扰大公子，不胜愧疚。”
刘琦当先引路，刘备、宋江等人在后跟随。几人穿厅过院来至后堂，刘琦命人在隔壁又开一席让宋江、邹渊等人相候，自与刘备对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琦忽然放声大哭。刘备不明所以赶忙好言安抚。刘琦泣道：“继母不能相容，早欲除刘琦而后快。本以为叔父仁德高义，来到荆襄可为小侄主持公道，谁知叔父亦与继母一般心思。”
刘备惊道：“大公子何出此言，刘备焉有此意？”
刘琦用衣袖轻拭眼角，说道：“叔父若无此意因何在家父面前举荐我去讨伐江夏？想那孙权兵精将勇，小侄手无缚鸡之力又无领兵之法，如去江夏安有命在？”
刘备听完朗声笑道：“我向郡首推荐公子领兵讨伐江夏，乃是相救大公子，实无加害之心。”
刘琦抬起头说道：“叔父何意？”
刘备说道：“大公子切莫悲伤，容我慢慢道来。”
刘琦止住啼声，刘备说道：“大公子可听过申生、重耳的故事？”
刘琦稍一思索，答道：“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