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刘备同宋江、邹渊、邹润、刘唐、李逵一行六人前往刘琦府上赴宴。来至府门外，刘备一愣，这刘琦的府邸与旁人大不相同，虽也是深宅大院却府门大开，门口即无军卒又无门吏，不时有人出出入入全没半点约束。刘备不解，向宋江说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偌大的一座宅子居然无人看守，行人竟可随意进出，宛如百姓买粮换米之所。难道刘琦疯了不成？”

宋江满面茫然，说道：“皇叔，此等怪事真是少有，宋江亦是头回遇到。”

刘备按下话头进了府门，府中张灯结彩熙熙攘攘，六人顺着人流前行，走不多远就看一座大厅之中好不热闹，酒徒歌姬三五成群，各色人等融杂一处，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刘备越发奇怪，这时一家丁打扮之人从旁迎了过来，眉开眼笑的说道：“先生想玩什么？六博？五木？还是双陆？”家丁边说边把刘备让进大厅。

大厅灯火通明，中央摆放着十余张长桌，每张桌子上的赌具各不相同。有番摊、有骨牌、有方城、还有用来斗蟋蟀的斗格。长桌旁挤满了人，人们双眼血红紧攥着筹码，全神贯注的盯着赌桌上发生的一切，除此之外全然不顾。刘备见此情景火冒三丈，沉声说道：“刘琦何在？”

家丁闻言忙收了笑容，恭声说道：“先生是何人？寻我家主人有何事？”

刘备哼了一声，宋江说道：“此位便是皇叔刘备，应你家主人刘琦之邀特来一会，刘琦为何不来相迎？”

家丁脸色大变，说道：“小人不知皇叔驾临，这便去通禀。”说罢急步来至居中一张赌桌前在一人耳边轻言几句，那人放下手中番摊，缓步走到刘备近前微一拱手，神态傲慢的说道：“小侄刘琦见过叔父。”

刘备定睛细瞧，看此人三十二三岁年纪，身高八尺，穿锦袍，束玉带，踏金履，一张国字脸，鼻直目正，口上一抹细须，倒还有几分英俊。只是举止轻浮，刁声浪气，惹人不喜。刘备说道：“大公子设宴相邀，为何是这般光景？”

刘琦笑道：“刘琦酷爱对赌之术，又懒得去赌场赌坊，索性在家中设了赌局，一可修心养性，二可讨些彩头，倒叫叔父耻笑了。”

刘备强压怒火，说道：“大公子品味独特出人意表，刘备佩服。”

刘琦也不在意，说道：“叔父既然来了，陪小侄赌上几局如何？”

刘备气道：“赌之一道，刘备一窍不通。若大公子繁忙，刘备告辞。”刘备说完甩手欲走。

刘琦哈哈大笑道：“久闻叔父天下豪杰，连曹操都敬叔叔三分，不想竟怕了我刘琦，真是可笑！”

刘备明知刘琦出言讥讽，本想不理但忍不住说道：“备戎马一生死且不惧，惧你何来！”

刘琦冷哼一声，说道：“既是如此，叔父请。”说完转身来至一张赌桌前用手一挥，旁人纷纷退到一旁，刘琦接着对刘备说道：“叔父想赌什么？

”

刘备面沉似水闭口不言，刘琦在赌桌上看了看，拿起一付骰盅说道：“赌骰子如何？点数多者为胜。”

刘备心中怒极，说道：“随你。”刘备边说边掏出几锭大银扔在赌桌上，又说道：“我来的匆忙，身上只带了这几锭银子……”

未等刘备说完，刘琦笑道：“叔父与小侄开玩笑吗？”

刘备一愣，双目瞪着刘琦说道：“此话怎讲？”

刘琦说道：“我和叔父何等身份，怎能用银钱当彩头。”

刘备不解其意，说道：“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刘琦说道：“银钱之彩乃市井走足的玩法，叔父是当今大汉皇叔，何等尊贵？刘琦不才，但家父也是雄霸一方的诸侯，怎可因区区几两银子争的面红耳赤。”

刘备说道：“你待怎样？”

刘琦冷笑道：“难得和叔父对赌一次，赌注便大些。我若输了，愿把江夏城拱手送于叔父，外带五万兵马。叔父若输了，请叔父立刻撤出新野往别处安身，今生再勿踏入荆襄半步，可否？”

刘备听刘琦之言知其怨恨自己举荐征讨江夏之事，说道：“这赌注倒是古今少有，大公子想来与刘备有些许误会……”

刘琦急声说道：“误会与否容赌过这一局再说不迟。”

刘备想要再说，刘琦轻笑道：“难不成叔父觉得赌注大了些，怕输不起？”

刘备本欲不赌但见刘琦态度乖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容回绝，只得将心一横说道：“一局输赢便是一座城池还真是有趣！刘备不善赌术可也愿陪大公子玩这一遭！”

刘琦听完精神一振，右手拿起骰盅，左手朝里扔进六颗洁白的象牙骰子，边在空中挥舞边喝道：“好！承蒙叔父赏光，小侄就和叔父痛痛快快赌上一局！开！”刘琦说罢用力把骰盅拍在桌上。一声脆响，众人随声望去，刘琦抬起右手，只见六个象牙骰子整齐的摆在桌上，每一个皆是六点朝上。围观之人发出一片惊呼，赞叹不已。

刘备未曾料到刘琦赌术如此精湛，大惊失色冷汗直流。刘琦笑道：“想不到今天手气这么好。”刘琦说完把骰盅推向刘备，接着说道：“小侄虽是至尊通杀，不过想来叔父或许另有高招也未可知。”

刘备看着面前的骰盅默然不语。刘琦说道：“该到叔父了。”

刘备仍是不发一言，刘琦满面不屑说道：“叔父这是何意？若是叔父认输，还望叔父守信，撤出新野，今生再不踏入荆襄半步。”

刘备心如刀割长叹一声，说道：“君子以信为本，大公子赌术超群，刘备佩服……”

刘备话未讲完，身后有人突然说道：“皇叔不善赌术，这一局由我替皇叔如何？”

刘备、刘琦俱是一愣，刘备转身回望，见说话之人身高七尺，体态枯瘦，尖嘴夹腮，双目炯炯，腰间挎着一把长刀，乃是出林龙邹渊。

这邹渊是宋江的护卫，陪宋江、刘备到此，因瞧不惯刘琦盛气凌人飞扬跋扈，故而出言。

刘琦怒道：“你是何人？”

邹渊躬身施礼说道：“小人姓邹名渊，是皇叔帐下一名侍卫。”

刘琦怒极反笑，说道：“一名小小的侍卫，皇叔和我面前焉有你放肆之地！”

邹渊微微一笑，说道：“适才大公子与皇叔对赌，公子摇出至尊通杀而皇叔尚未出手。皇叔不善赌术，我虽身份卑贱但也愿替皇叔分忧，有何不可？莫非大公子怕了不成？”邹渊说完仰天大笑。

刘琦火冒三丈，骂道：“大胆匹夫，你有甚能耐竟敢在我面前撒野。”

邹渊端色道：“大公子勿怒，我替皇叔赌这一局，若我输了皇叔立刻撤出新野永世不入荆襄，我还愿将项上人头奉于大公子。大公子意下如何？”

刘琦心中暗道：此时此地人多口杂不可失了面子，况且我已摇出至尊通杀立于不败之地，此人其貌不扬料来也不会有什么本领。想到此处，刘琦说道：“好！就依你之意，若是输了，我定斩你的首级挂于此厅前。”

邹渊走至桌前，刘备、宋江二人急忙拦下邹渊，宋江说道：“刘琦公子已是稳赢之局，兄弟万不可意气用事。”

邹渊看了一眼刘备、宋江，知二人有所猜疑，遂爽声道：“皇叔、哥哥只管放心，邹渊自有分寸。”邹渊说完拿起骰盅把象牙骰子一粒粒小心翼翼的放入盅内，然后单手一扬由缓至急晃动骰子。赌桌周围聚满了人，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邹渊的手上，心道：刘琦已摇出至尊通杀，这人却不知死活非要以性命做赌注赌这一局，明知必输又何必自寻死路，实在是不可理喻。

偌大的厅堂内除了骰子相互碰撞之声再无其他声音。每一个人都屏息静气，聚精会神的等待着结果。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邹渊突的高声喊道：“大公子请看！”说罢将摇晃已久的骰盅放在桌上，顺手掀开盅盖。众人随即一片惊呼，只见赌桌上赫然排列着七粒骰子，六个六点，一个一点。原来其中一粒象牙骰子已从中断为两半。

一切太过出乎意料，刘琦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他目瞪口呆惊讶万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刘备、宋江在旁长出了一口气，喜出望外。邹渊笑道：“方才大公子说过谁的点数多便是谁赢。大公子三十六点，邹渊三十七点。承让，承让。”

刘琦双目喷火，气道：“尔敢耍诈！”

邹渊不慌不忙的说道：“骰子是大公子的，骰盅是大公子的，邹渊何诈之有？”

刘琦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邹渊，宋江说道：“愿赌服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大公子想反悔吗？”

宋江话音刚落，刘琦身边一青衣老者朗声说道：“先生手段高明令人佩服，不知可愿与我再赌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