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

繁忙的大厅人来来往往，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衣着得体的女士人影交错快步疾行，电话铃声，大厅音乐，人的交谈声。争论声混杂在一块，‘嗡’地灌入耳中，要集中精力才能勉强听清身边人的话。

“这里太吵了，跟我去办公室再说一遍！”主任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来，将说话音量控制在最大说道。

身边那人得到这句话果断闭嘴，跟着主任坐电梯上了六楼。

“......事情就是这样，针对幼儿的实验效果不是很理想，有些实验数据收集不到，我们希望能用成年人做实验。”

那人说完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主任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额角渗出冷汗。主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望向窗外半晌无言。

“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社交范围很广，与旁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大批量的失踪，会引起社会恐慌。”主任目光从窗外移到面前站着的人身上，沉声说道。

那人身体晃了两晃，面带惧意，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从一号仓批来些人？”

“呵，它们？”主任讽刺一笑，说道，“它们不过是被圈养的动物，算不上人。我的意思是让你小心点，不要引起骚动。”

“是是，我们会注意的！”那人欣喜若狂搓着手，“主任，既然针对幼儿的研究终止，那么，用那些研究人员作为新的实验材料可以吗？共有一百三十人，五十个男性八十个女性，他们在实验室多年，测试评分在良好以上，和外界基本没联系，亲戚朋友也几乎没有，绝对不会引起社会恐慌！”

主任摩挲着扳指，说道：“我记得里面有个研究员叫汪茗。”

“是的，那是个测试评分优﹢的女性，绝佳的实验材料！”

“嗤，那你们可要瞒好了，不要让她爷爷知道。”

“她爷爷......一号仓库的汪教授？您放心，那个老头我们认识，好骗得很！”

“嗯，没别的事就去忙吧，像以前一样，做好记录半月，不，一周汇报一次，如有重大进展随时汇报，再有半个月，漂亮国会去参观一号仓库，你们团队抽俩人跟着，先眼熟下以后的小白鼠。”

####林默#####

林默依照三天前的约定在凉亭等候，赵晴还没有到，林默坐在那天坐的地方耐心等候。

“你迟到了。”赵晴一踏入凉亭就听林默这样说道。

看着面带不满啪啪拍蚊子的林默，赵晴笑出声道：“我可没有迟到，那天说的是说话那一刻的时间，不是那天到这的时间！”

林默无话反驳，郁闷地说道：“行吧，你有理。上次回去我想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咱们该不会是世上最后的人类吧？

学校没有能长出人的树，汪教授说我们学习的目的是为世界创造价值，价值这种东西是人类给的定义，他服务的主体应该是人，汪教授的意思是让我们学会创造人类？但我是研究历史的，不会种能长出人的树啊！”

“......你怎么还想着人是树上结的果子变的！”赵晴扶额道，“我不是说让你留心下自己身体的变化？你没注意？”

林默挠挠头，说道：“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还是每天掉头发长胡子。”

“胡子？那是什么？”赵晴问道。

“就是脸上长的头发啊，舍管阿姨说必须每天刮掉，女生不长吗？”

“嗯，女生不长胡子。”赵晴说道，打开带着的笔记本记下了‘男生长胡子（长在脸上的头发）女生不长’。

“你在写什么？”

“我们女生总结出来的男生与女生的不同，以前我们就好奇为什么男生和女生不是住在一起，舍管阿姨说不能就是不能，我们特意总结了男女的差异，或许能找到答案，这个就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你把这个笔记带回去，在男生中间传着看看。”

说完，赵晴把笔记本合上，郑重地递给林默，林默擦了擦手心的汗，双手接过。

凉亭上方不知何时安上了微型摄像头，此时摄像头微微转了一下，而林默和赵晴已经相继离开。

凉亭重新恢复平日的寂静，没一会儿，树丛里钻出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生，他从树丛出来走进凉亭，借着凉亭昏黄的光，看清这人正是林默的舍友崔子进。

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摩挲着下巴，新露出头的胡茬有点扎手。

在凉亭站了有五六分钟，崔子进向宿舍走去，他和林默一起长大，有些事情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摊开问清楚，或许林默对自己的提议并不是全无兴趣。

没有人教他们应该如何与朋友相处，但他们在关键时刻总是愿意对朋友抱有信任。

####汪教授####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个本子，汪教授带着耳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自从上次他听到两人在凉亭的对话后，便安装了微型摄像头，自己就像个变态偷窥狂，汪教授心想。

可不就是个变态么！汪教授刚想叹气，随即反应过来，将叹息化为咳嗽。房间装有窃听器的，直接云端上传到仓库管理员那里。

呵，仓库！

掩于唇齿，止于岁月。那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自己多少年没看过这种文艺矫情的话了？

是二十四年前这些孩子是胚胎时，还是更早？

“将自己的思绪记录下来，留下自己思考的痕迹，是人类作为智慧生物的本能，而分享自己的思想成果这种社会行为也是人类的本能，未经训练过的人类幼崽成熟后这一本能便会觉醒，相较于在正常环境（有完整的社会关系：伦理道德关系法律关系、经济关系、政治关系、宗教关系等）中成长的孩子晚十年以上，

对两性生理差异的好奇和探索有明显的性别差异，女性较男性更早注意到这些区别并进行非系统性地记录。”

写完这些字，汪教授感到由衷的悲凉。

这些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他们从小没像别的孩子那样系统地接触过正常常识，却没有一个长成了坏孩子，也没有一个孩子随意欺凌别人。

自己就是个罪犯。汪教授心想。

自己根本不是教授，自己是将这些孩子们关押的狱警，这些孩子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运气不好被选中了。

呵，本能。

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么，语言、文字、数字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但凡能掌握其中一样，那么他们所作出的行为就不都是源自于本能！

他们还真是敢做，用胡编乱造的历史做教材，完全错误的思想通过课本灌输给他们，把他们从小往反人类培养，

但是他们没料到，全世界的孩子再有不同，一点是一样的——没有家长的耳提面命和辅导班的醍醐灌顶，课堂上的知识都是随学随忘！

没想到当年他最头疼的事情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他最想为之欢呼的事情，果真是造化弄人。

“跟踪熟悉的人和偷窥是本能。”汪教授写道。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人类的宝宝刚出生几天就会随着妈妈位置的变化而追视，两三个月会随着家人的移动而转头，五六个月见不到人就会哭，等会走路了，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原来他们在宿舍也和自己年轻时那样互认儿子吗？

哎，年龄越大越容易想以前的事，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