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格勒，车臣伊斯兰共和国边境。

位于主城区对岸东北角约三公里处，有一处戒备森严的野战机场。这里本来是一片位于郊区的棚户地带。自从俄罗斯内战爆发以来，这座久经创伤的城市不断地陷入各派势力的争夺之中，原有的住宅和民房几乎被战火夷为平地。在“胜利日”最终夺下伏尔加格勒的控制权后，车臣人以他们特有的简单粗暴，急不可耐地推平了外郊地带的断壁残垣，好给他们号称“伊斯兰之翼”的空军腾出一块补给基地。两年来，这个简陋的机场起飞了上千架次的侧卫战斗机，持续而强有力地压制着方圆数百公里的战区。

今天，这座直插敌人心脏的跳板，终于也被另一个更强大的敌人拿来插入自己的心脏。

“‘针尖’，我们已经就位。老规矩，别闹出动静。”

一公里之外，海豹狙击手收到这则讯息，将镜头对准了机场东南角的一座哨塔。瞄准镜下，一名车臣哨兵探过护栏，朝塔下的雪地随意望了一眼，

“一切正常。”他拿出对讲机，“可能有什么小动物经过。”

车臣人抖了抖肩上的步枪，转过身去。

狙击手打开红外模式。一片蓝紫色的雪地中央，赫然显示出两个红色的人形轮廓。

他稍稍调整呼吸，校正瞄准镜的倍率，十字准心牢牢地套在车臣哨兵的后脑。

嗖————

车臣人的身子震了一下，一团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头部溅出，在图像上渐渐冷却成蓝色。

“漂亮，”无线电说，“‘针尖’，帮我们看着点。”

哨塔下方，两个白色的影子迅速从雪地起身，手持钳子，剪开机场的铁丝网。他们低下身子，快速移动至一架停靠在跑道上的苏-27战斗机附近。

“小心，有两个家伙朝飞机这边过来了，”狙击手提醒道，“我只能干掉一个。”

“明白，”突击队员说，“我们一起动手。”

两名车臣人行进至飞机伪装布前，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这是什么……”车臣士兵嘀咕道，弯下腰，“铁丝网怎么————”

他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击队员捂住他的嘴巴，将匕首捅进他的心脏。

他的同伴急忙转身。一颗子弹划过空气，径直打穿他的头部。车臣人的身子瘫软下去，被另一名突击队员托住。两人小心翼翼地掀开战斗机伪装布，将车臣人的尸体拖了进去。

“前方100米是他们的军火库，”海豹小队队长查看了一下无人机传来的图像，“别忘了咱们的B计划。看着点探照灯。”

“收到。航班预计还有多久？”

“十分钟左右降落。”海豹队长朝夜空看了一眼，“情况正常，车臣人没有向他们开火。”

两个小时前，从巡弋于黑海的福特级航空母舰驶出的，除了运载特种部队的隐形黑鹰直升机，还包括两架EA-6B电子作战飞机，用来混淆车臣人的防空雷达，将CA1001航班的信号替换为“未登记飞行物”。不放心的爱森斯坦局长还特别叮嘱，一定要再加上两架F-35战斗机护航，以防车臣人神出鬼没的苏-35战斗机。

毕竟，万一金队在车臣折戟，中情局在军队可就彻底声誉扫地了。

“他们人还真多，”突击队员报告道，“估计有一个营的兵力。”

“你发现了什么？”

“两辆warlord运输车，六辆吉普，还有数十辆皮卡，没有装备武器，估计是后勤，”突击队员说，“不过仍然值得注意：跑道对面的停机坪上还有两架米24雌鹿直升机，配备火箭发射巢和一挺23mm航炮。”

“很好，安放好炸弹，马上撤退，”海豹队长说，“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

*

CA1001上，乘客们逐渐知晓了飞机迫降的消息，恐慌的骚动开始蔓延。

“大家听着！”天网一司特工通过广播朝机舱内喊话道，“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特警，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请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镇定，躲在座椅下方，不要四处走动，以免误伤！”

可惜，对于这些乘客来说，一天的工夫，他们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雨燕’，‘雨燕’！你留在后方，照顾一下妇女儿童和老人！”特工盖过机舱内混乱的哭喊，大声招呼自己的女特工，“还有你，那个黑客！你能不能战斗？”

“哎，我？”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奥嘉吃了一惊，“我可能————”

“那你也留下，跟‘雨燕’一起！”说完，特工转向尼摩和海伦，“怎么样，我们的武器用着还顺手吧？”

尼摩看了海伦一眼，她拍拍Type-97步枪的枪身，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能用好就够了，”特工说，“我希望你们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

“那是自然，”尼摩沉着地回答，“我们的命运绑在一起，我非常清楚。”

特工不再言语，从座椅上拎起一副防弹背心。

“委屈你们了，我们只剩下这一件多余的，”特工说，他的神情极为严肃，“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就要降落了。”

尼摩接过防弹衣，想都没想，转手递给海伦。

“把枪给我，”他说，“套上，快点。”

海伦摇摇头。

“不，你穿上吧。”

“别和我争这个，”尼摩不由分说，将防弹背心套在海伦身上，“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康斯坦丁————”

尼摩没有理会。他甩下海伦的步枪，扭头离开了。

海伦紧紧抿起嘴唇。她烦躁地四下张望着。奥嘉正半蹲着身子，试图安慰一名陷入绝望的中年妇女。

海伦走上前去，一把将奥嘉拉起来。

“怎么了？”奥嘉不解地问。

“嘘————别吱声，”海伦解开防弹衣的肩带，“你把这个穿上————”

“哎？别这样……”奥嘉急忙后退一步，“我不用————”

“你现在没有自保能力，奥嘉。听我的，把防弹衣穿上。”

然而奥嘉仍然没有接受。

“重要的是你，海伦，”她说，“你不明白吗？你才是我们队伍里最主要的战斗力。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海伦怔住了。

“我，是吗……”她自言自语道，“可是，我……我不行————”

“你行的！”奥嘉将手搭在海伦肩头，“你是十字弩特种兵，是联邦卫队最出色的狙击手————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明白吗！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重新系好防弹背心的肩带，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奥嘉的声音微弱下去，“求你，救救我们————”

**

“队长，飞机开始降落了。”

海豹队长查看了一下显示屏，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上扬起一片雪尘。CA1001缓缓放下起落架，在两架并排的苏-35战斗机监视下，降落在野战机场的主跑道上。

“车臣人正在朝他们接近，”狙击手说，“一辆牵引车，两辆吉普车，大概二十名武装人员。”

“很好，很好，”海豹队长说，“能否确定目标身份？”

“没有，舱门仍然关闭，”狙击手一边观察，一边报告道，“所有的窗户全被遮光板挡住了。”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不清楚，队长。我相信车臣人同样疑惑，”狙击手说，“目前还不清楚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他正说话间，机舱的窗户突然冒出一片亮光。靠近飞机的一圈车臣士兵纷纷倒地。

“怎么————”

两秒过后，清脆的爆炸声传入海豹突击队的耳朵里。

“那是枪声？”队长紧盯无人机画面————车臣士兵正在四散躲避，寻找掩体，“‘针尖’，‘针尖’？告诉我那边的情况！”

“是那架飞机，队长，”狙击手说，“他们对车臣人发动了突然袭击。”

海豹队长的表情凝结了。

“他们，疯了吗……他们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车臣人举起武器还击，一边大声呼叫支援。越来越多的士兵从机库后方赶来，他们的火力也越来越强大。

“我们得去救他们一把————”

“ive，”海豹队长命令道，“他们的人太多了。我们不能正面暴露，只能给他们尽可能的支援。”

无人机的画面中，两名刚刚下机的苏-35飞行员躲在吉普车后。在车臣士兵的掩护下，他们正朝跑道上的战斗机快速奔去。

糟了，他们想把战斗机开起来！

“‘针尖’，干掉他们。”队长当机立断。

狙击手快速调整镜头。子弹尖厉地呼啸而去，一名飞行员当即中弹倒地。另一名飞行员靠在战斗机起落架后，拼命朝上爬去，连滚带爬地钻进驾驶舱。

座舱落下的一瞬间，第二颗子弹击穿了玻璃，一大股鲜血在驾驶舱爆裂开来。

车臣人的反击仍在继续。他们甚至朝CA1火箭弹。

“那些人撑不了多久，”突击队员的语气有些急迫，“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屠杀的！”

“我说了，”队长说，“时机没到。”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车臣人的动向。

“等着，”队长默念道，“等……”

无人机画面上，车臣人整个营的兵力都调动起来。数十辆军车载着战斗人员，穿过机库和军火库，疯狂涌向CA1001航班。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B计划……”队长下令道，“爆破。”

突击队员按下C4起爆器按钮。军火库顿时升起一团巨大的火球，黑烟卷起扑天的尘埃和碎片，直窜上夜空。附近的车臣士兵猝不及防，被这股爆炸吞没了。

“漂亮，”队长收拾起HK-416步枪，招呼着海豹队员们，“我们去把他们接回来吧。”

***

和车臣士兵一样，CA1001上的人们完全没有料到这起惊天爆炸。冲击波席卷着热浪，瞬间将飞机外侧的窗户全部震碎。

“大家还好吗？”天网一司特工捂着口鼻，大声发问道，“有人————有人受伤了吗？”

一处被炸翻的座椅背后，‘雨燕’疲惫地举起右手，在空中招了招。

“他被rpg炸伤，流了很多血……”她有气无力地说，另一只手使劲堵住一名特工腹部的伤口，“他需要急救……”

“知道了，还有谁？”特工取出一只急救箱，扔在‘雨燕’面前，“欧洲特工？欧洲特工？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尼摩勉强抬起头，撑着枪托站起身子。

“我们很好，”他咳嗽一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踉跄地挪到被炸开的机舱，向外巡视一眼。

“军火库？”尼摩端起步枪，“军火库怎么会爆炸？”

猛然间，他的心中被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

我们没有向军火库开火，自然……也不大可能是车臣人的失误。

那么，会是谁炸掉了这个地方？

……

不好！有难缠的家伙盯上我们了————

……

“尼摩，快回来！危险！”

飞机上的人不约而同朝停机坪望去。军火库的上空，大火被一股强风荡开。火焰中心悬停着一架米24直升机，在旋翼的带动下，弥漫的黑烟呈螺旋状缠绕着机身，看起来就像魔鬼从地狱中缓缓升起。

嗒嗒嗒————

23毫米航炮疯狂地倾泻弹幕，机舱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

“卧倒！卧倒！”

海伦拽回尼摩，另一只手死命按住奥嘉的脑袋。

该死！是那架直升机！

刺鼻的硝烟过后，直升机从他们头顶疾驰而过。

“它正在准备下一轮攻击！”天网一司特工大声喊道，“我们得离开这儿！否则就成活靶子了！”

“不，我们必须把它打下来！”尼摩举起步枪，“不干掉我们，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正准备射击，海伦压住他的枪口，使劲摇了摇头。

“没用的，那可是武装直升机，”她说，“步枪无法击穿。”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知道的，他们绝不会放过……”尼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你能对付它吗？”

海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没错，我们当然要把它打下来，”她说，“但我需要威力更大的武器。”

她环顾一周。

“你们有反器材武器吗？”海伦问道，“随便什么都行。”

特工们短暂对视一眼。

“那个包里，有一支10式狙击步枪……”‘雨燕’指了指吧台下方的柜子，”但是，米24的防弹机舱————”

“那可不一定，”海伦说，“无论如何，我要去试一试。”

她弯下腰，快速朝狙击枪的位置冲去。

“明白，”特工下令道，“全体行动，我们得掩护她！”

远处，直升机开始调过头来，舱前的机炮喷吐着火舌。

尼摩和特工以机舱为掩体，不停地朝直升机开枪还击。

“来啊，混蛋！”特工大叫着，“朝我这边过来啊！”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5.56mm的子弹根本不会对米24造成任何伤害，他们仍然继续开火，希望能把直升机的注意力引开。

这个主意奏效了。直升机在遭受一阵火力攻击后，调转了机身，将23毫米航炮暴露在侧翼。

“到你了，狙击手！”特工们迅速退回掩体，“把那东西干掉！”

吧台的桌子上，海伦架起了狙击步枪。

“放松，”她的食指扣上扳机，“那是自然。”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机舱，连地毯上的灰尘都在微微抖动。

特工们立即抬头望去。直升机冒出一大串火花，23毫米航炮冒着青烟，被打歪在一侧。

砰！

第二枪径直命中驾驶舱的前窗，打出白花花的龟裂，但是并未击穿。

受到连续两记反器材攻击，直升机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它调转机身，将火箭发射巢对准CA1001.

但它没有机会了。

砰！

第三枪。前窗的同一位置被再次击中。连续两发.50子弹终于洞穿了米24的防弹座舱。浓烈的血雾在驾驶舱爆炸开来。直升机挣扎一阵，拖着长长的烟雾，一头坠毁在跑道的空地上。

****

望着劫后余生的乘客们，天网一司特工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乘客们没有出现伤亡……”

他摘下步枪，拍拍‘雨燕’的肩膀。她正在加紧为受伤特工处理伤势。

“你留在这儿，等待救援，”他说，“照顾好伤员和平民，拜托了。”

‘雨燕’点点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至于我们，”特工回过身来，“我们的危险还没解除。看起来，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我们的命。”

“是啊，”尼摩说，“不仅是特勤局，车臣武装，还有一些————更加可怕的对手。”

海伦轻轻抚摸着奥嘉的脑袋，

“我会保护好大家，”她低声安慰道，“放心，都过去了……”

尼摩看着海伦，似乎想说什么。但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他转向特工，“这里不可久留。”

“车臣人会马上反应过来，”特工说，“他们的大本营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部队朝机场集结。”

“公路也会被他们拦截，”尼摩若有所思，“西边是主城区，东边又是米夏。唯一的办法————”

“走水路，”特工点点头，“越快越好。只要离开伏尔加格勒，车臣也拿我们没办法。我知道我们司在沿途有一处情报站，我们会把你们安置在那边。”

“可是，我们难道……“另一名特工犹豫地问，“难道，把平民丢在这里不管吗？”

“我希望你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特工严厉地说，“我们没办法带上这么多人走。”

“可是————”

“车臣不敢动他们，”特工说，“这些人都是中国公民。这起事件，起因是车臣人自己的误判，责任完全在他们一方。他们的头儿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到时候怎么和中国军方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