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交错耸立的火山世界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那是一栋黑色的小屋，纯粹的黑，找不出任何一点别的颜色。除了人长得不像之外，老黑其他方面倒是挺符合这个称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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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地方，完全不掺杂任何其他颜色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尤其那栋房屋还正好坐落于一座不断沸腾着的火山之下。显而易见，那栋房屋的材料也是很不寻常的东西，就和老黑背上那把黝黑的大锤一样。程知勿瞥了一眼那柄大锤，感觉上它和房屋的材质是差不多的。

在房屋外，还有一只巨大的铁砧，在铁砧旁边则放着许多程知勿看不懂的工具。这里没有熔炉，对于一位锻造匠来说，一座能够满足超高温度要求的熔炉是必须的，但老黑不必单独准备——四周到处都是天然的熔炉，他只需要担心那些火山的温度是否过高。

“这是我的锻造场。”老黑敲了敲那只铁砧，语气自豪地介绍着，“如你们所见，这里完全是一个天然熔炉，没有什么材料是这些火山处理不了的。”

“那它们呢？”程知勿指着老黑的房子问，“它们又是怎么在这里安然无恙的？”

老黑没有回答程知勿，而是径直带着两人走到了房屋门口，将门沿处的切面展示给程知勿看。那也是墙壁的横截面，而出乎程知勿预料的是，用来建造这栋房屋的建筑材料既不是钢筋水泥，也不是砖土岩石。那截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竖纹，两道竖纹之间几乎是紧紧贴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用什么机器一次性切割出来的一样。

但老黑想让自己看的东西会有这么简单么？程知勿凑近瞧了瞧，发现那些竖纹其实是一条长长的线被反复弯折后形成的，这可不是什么在表面切割出的装饰纹路，而是反复锻打的结果！

程知勿惊讶地退开两步，后背撞到了门框上，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堵墙，试图找到其缝隙，可最后他也只在与其他几面墙的交接处才看见一丝缝隙，也就是说这一整面墙都是一个整体。老黑直接把这么大的一块金属矿物打造成为了一面墙！甚至这整栋屋子也都是这样的建造的。

“沸腾之渊特有的矿物，我将它命名为渊铁。”老黑满意地摸了摸灼热滚烫的墙面，表情沉醉得好像在抚摸自己的爱人，“我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才完成这栋房子，也只有渊铁能够在火山群中经受住长期炙烤而安然无恙。我背上的这把锤子也是渊铁制成，不过它的原材料是要比普通渊铁矿性能优异得多的渊铁精核。”

“这种……渊铁是从哪儿开采出来的？”程知勿有些疑惑，一路过来他都没发现过有类似的矿脉，按说这玩意儿应该还是挺显眼的。

“它们来自深渊。”

程知勿愣了一下，“你是说这片大海更深处的地方？”

“是的，渊铁并不存在于火山群，甚至再往下潜一段距离也看不到它们的矿脉，只有在更幽暗的地方，才能找到渊铁。”老黑在说到与锻造有关的话题时，没有显得之前那么不近人情，而是很热心地介绍起来。

程知勿瞥了一眼在一旁东看看西瞧瞧的老张，替他问了一句：“那你见过沸腾之渊最深处的海底么？那里距离这里到底还有多远？”

谁知，老黑却摇了摇头，“你理解错了，将渊铁从深海带上来的并不是我，而是铁锤，我仅能再下潜三四里的距离便不得不退回来。”

“铁锤？”程知勿看向老黑背后的那把锤子。

“你们见过它的，如果不是它，那个老头大概已经淹死在海里了。”

原来说的是那只鲸鱼，它的名字叫铁锤？程知勿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只鲸鱼，老张可能还不至于生命垂危，要是它再慢半分钟可能自己就得给老张收尸了。

“为什么要管一只鲸鱼叫铁锤？”程知勿有些无法理解。

但老黑却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抬眼朝着远处的深海绝壁望了望，指着其中一片隐约涌动的阴影对程知勿说：“那是凿子——一只比铁锤小一些的魔鬼鱼，它很喜欢火山群附近的空气，时常在这里徘徊，铁锤就更喜欢离远一些，除非我呼唤它，不然很少主动接近火山群。还有扳手、钳子和大锯……它们也不太容易找到，有事的话得让铁锤去喊它们才行。”

程知勿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算是看出来了，老黑给所有认识的生物都取上了锻造工具一类的名字，也得亏这沸腾之海里万物俱寂，老黑能碰上的活物更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不然他能取的名字还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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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琢磨着要是再多一些的话搞不好会出现类似“冲击钻”一类的名字……

叫做凿子的魔鬼鱼在这个视距上看去只是一块不大的阴影，但程知勿毫不怀疑它的实际体型绝对足以让自己忍不住屏息。

看来这里的原始生物体型都很大……也不知道是环境影响，还是本生就如此。

话说回来，老黑竟然能与这里的生物成为朋友，这属实出乎了程知勿的意料，他还以为这里的本土生物会极其排外才对。于是他又好奇地仔细询问了铁锤从深海带回渊铁的细节。

“其实一开始这是个意外，我起初不知道深海有这样的一种金属。是有一次铁锤排泄的时候排出来的，刚好落到了这片火山群中，被我捡到，这才知道在沸腾之渊的深处竟然有着这样一种性质奇特的金属。”

排……排泄？程知勿本来还在摩挲那厚重滚烫的墙，但在听到老黑说清渊铁的来历后，脸色顿时一变向后跳开，到处张望想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手洗一洗。

一旁的老张更是面如屎色，他刚刚可还好奇地去舔了一下那奇妙的渊铁，因为怕被程知勿或老黑呵斥，他甚至专门躲着两人舔的。

老黑瞥了苦瓜脸的程知勿，说：“虽然是排泄物中携带的东西，但这些经过我无数次锻打的渊铁已经一点杂质也没有了，更别提铁锤的排泄物。”

听到老黑的话，程知勿和老张这才同时送了口气。

“不过……”老黑指了指放在铁砧旁边的几块渊铁矿，“那些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你要是不喜欢铁锤的排泄物，记得离它们远一点。”

程知勿点点头，余光却注意到老张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了。

这老头咋回事？程知勿在心里嘀咕着。他懒得去问老张，多大个人了，要是真有事儿会自己说的。

“所有的渊铁都是铁锤、凿子、扳手、大锯，还有，呃，钳子带上来的吗？”程知勿说完之后忍不住佩服起自己记忆力来，竟然能把老黑那几个奇异生物朋友的名字都给记住。

老黑摇摇头，“不，只有铁锤和扳手会吞咽渊铁并在排泄的时候将其排出来，凿子、大锯和钳子对渊铁都不感兴趣。我猜测是消化系统的差异导致的，铁锤和扳手需要渊铁来辅助它们消化一些食物，而另外三只则能够自己完成消化。”

程知勿微微点头，就像一些禽类一样，需要吞咽小石子来辅助研磨植物纤维。

“除了渊铁，它们还带上来过其他东西吗？”程知勿问。

老黑看了他一眼，他虽然沉溺锻造之道，但也并非那种心思粗糙之人，程知勿这句话一问出口他就隐约察觉出了背后的意思：程知勿认为沸腾之渊的深处还有别的东西，而且这不是猜测，是一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