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程知勿瞥了眼辛浩，虽然在自己眼中对方只是一个蓝色的轮廓，但程知勿能从辛浩的语气中品出对方也相信了朱棣是真疯的事。

难怪朱棣最终能杀了侄子，登上那个位置称孤道寡，这属实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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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不准备告诉辛浩这件事，他刚才还以为辛浩嘱咐自己别到处乱跑是知道朱棣要造反，现在看来似乎却另有原因。既然朱棣还在装疯卖傻，那自己还是别戳破这一层好了，省得那狠人知道后找自己麻烦……程知勿想了想，问：“你刚才说让我别乱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辛浩嘟囔道：“你刚才那反应就跟知道似的。这事儿其实也没传开，我经常往阁主那里跑所以才听说了一点。大概是这么回事，猎妖人那边……猎妖人你知道吧？啊，知道就好，反正就是那群跟苍蝇一样烦人的家伙，他们中有一名强者夜观天象，发现星辰有变。”

星辰有变？

星辰这个字眼，挑动了程知勿最敏感的那条神经，他连忙追问。

“这事儿说来连我也不太敢相信，你晚上会看夜空么？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瞎子……总之，你有没有想过，那挂在天上的无数星斗，会有坠落到地上的一天？”

辛浩话音刚落，程知勿便霍然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差点把桌子给掀翻了过去。

辛浩刚要急眼，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程知勿那双仿佛灰白深渊一样的眸子，他喉咙里的话顿时都给咽了回去。

“你说，有星星要掉下来了？”程知勿一字一顿，仿佛在嚼铁屑一般说完了这句话。

辛浩缩着头，应了一声。他不明白程知勿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虽然星星落下来的事确实让人无比震惊，但像程知勿这样大的反应，他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阁主。辛浩还记得阁主对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与程知勿几乎一般无二。

“什么时候，掉到哪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程知勿一连串问出了三个问题。

辛浩答不上来，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啊，你得问阁主去。”

“阁主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你得问……啊不是，我问过了，阁主最近没空，你见不了他。”辛浩摇摇头，他一看程知勿的表情好像要生气，连忙补救道：“但是阁主托我带句话给你。

程知勿根本不是要生气，他只是思考星星的事情思考得太过严肃。

“什么话？”

“阁主让我转告你，不管你想从他那里知道什么或得到什么，都必须先做一件事：跟在燕王身边。”辛浩基本上原封不动地转达了阁主的话，完了他挠挠头，“我也不懂阁主为什么会让你去跟着一个疯子，但他的做法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反正他不会害你。”

跟在燕王身边么。程知勿缓缓呼出一口气，看来那位阁主是意识到朱棣在装疯了，不过他想在朱棣身上得到什么？

算了，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那颗星星才应该是自己目前最要紧的目标。这事说来也实在太巧，自己因珀尔修斯的插手穿越到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而在不远的将来，也即将有一颗星星会坠落到大地上。这微妙的宿命感让程知勿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完全的巧合，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在其中环环相扣的。

他要找到那颗星星，搞清楚一切。

“好，这个交易我答应了，我也希望到时候你们的那位阁主能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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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找了个地方住下来，位置就在他第一次遇到朱棣的那间屋子附近。那里有一处不错的客栈，价钱实惠，掌柜看上去也是个老实的生意人，见程知勿是个瞎子，处处都给他行方便，差点都要引得其他客人不满了。

他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平常没事儿就去“看看”朱棣在干嘛。那位燕王确实是位狠人，哪怕整间屋子里只有一个瞎子，他也始终保持着装疯卖傻的状态，一点破绽都不曾暴露出来。王府的人会按时给他送吃的，他就用手捡地上的食物吃；明明是六月的酷暑天气，他还裹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布，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坐在火堆前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喃喃着“好冷”。

程知勿在“观察”朱棣的时候，也随时留意着燕王府的来人，他可不想再被抓一次，不然到时候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天，程知勿靠在房间的窗户边上，脸朝着窗外，感受着天光云影的变化，哪怕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快一个月，他也仍然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但奇怪的是，他对这里也提不起一点陌生和抗拒感，也许这就是土地和文化的意义。

“程公子。”门外传来喊他的声音。

“放门口吧，俞叔。”程知勿头也不回，只提高音量回应了一句。门外的是客栈的掌柜，姓俞，本地人，平常身兼数职，闲了也负责给住客们送饭，就像现在一样。程知勿有时不太饿，也会让俞叔直接放门口，他过会儿再开门去端。

但这次俞掌柜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开口问道：“程公子，我能进来吗？”

程知勿从窗台边转过身来，“有什么事吗？进来说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圆圆滚滚但动作灵活的胖子走了进来，他就是明月客栈的掌柜，俞德禄。

俞德禄把手里的餐盒放到一旁，像一颗皮球那样弹到了程知勿身边，顺着他身子的朝向看了出去，“程公子又在吹凉风啊，哎，你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眼睛却……竟看不到顺天府的繁华景象。”

程知勿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俞德禄是在寒暄，还没步入正题呢。

“俞叔，有什么事直说吧，你也忙，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

被程知勿点破了心思的俞德禄脸皮微微一红，说道：“是这样，程公子，绝不是我有意针对你，但……老俞跟你直说了吧，今天上午来了两位客人，他们点明要租你现在住的这个客房。”

“他们给多少钱？”程知勿眯着眼睛笑了笑。

“十两银子……住一个月。”

这倒是个天价了。

程知勿咂咂嘴，他明白俞德禄为什么这么纠结了，做生意哪儿有不喜欢钱的，十两银子租一个月的房间，这对开客栈的俞德禄来说跟白捡似的。在十两银子面前还能跟自己打商量，俞德禄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程知勿想了想，俞德禄平常照顾自己颇多，这会儿倒也不必让他难做，自己又不是非要住这个房间，只要能朝这个方向，看到朱棣常待的那间小屋就行。于是他点了点头，“行，我搬。”

“真是……真是不好意思。”俞德禄见程知勿这么好说话，一时间也更加惭愧，但做生意的嘛，不爱钱还能爱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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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没什么行李，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能直接搬了。

“我搬去哪儿？”

俞德禄两三步“弹”到门口，抬手一指旁边的房间，“程公子，隔壁就有一间空房，你要是不满意的话还有其他的可以选。”

隔壁？程知勿神色一动，抬手说道：“不必，就隔壁房间吧，劳烦俞叔把餐盒帮我带过去一下。”

“好，好好好，程公子你有什么住得不方便的地方，随时跟我说就行。”

程知勿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之所以选择隔壁，而不是其他房间，一来是懒得多走，二则是他也有些好奇，那两位客人到底为什么非要住那个房间，在隔壁正好观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