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如果想要了解的话，在我们博物馆的官网上可以查询到相关的借还信息，这都是有明确记录的。”工作人员还没说完，就看见程知勿把那架墨镜从鼻梁上拉了下来，用一种空洞无神的目光“看”向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多也配合地低声汪了一下。这让工作人员的声音卡了卡壳，讪讪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忘了您是盲人，我这就帮您查一查……”

程知勿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倒不是不会自己查，但谁知道官网上的信息和真实情况有没有出入？内部人员查来的信息总是要准确一些的。

过了两分钟，工作人员对程知勿说：“先生，查到了，是被NE公司借去参加他们内部举办的一个展会了。”

“什么公司？”程知勿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NE，是我们这边的一个本地企业，您没听过也正常。”

“它全称的英文简写是不是NEMC？”程知勿脸色古怪地问道。

“您怎么知道？”

程知勿的脸皮抽了抽，这个命名风格他能不知道吗，这不就是东北地区妖理会的简称？工作人员刚说“NE”的时候他还只是懵了一下，但很快便怀疑到了东北妖理会的头上去，故而有此一问。

“感谢。”道了一声谢后，程知勿便唤上小多，朝着博物馆的出口走去了。

“哎，先生！您之前说的准备收购一批藏品的事情……”

“手头资金暂时周转不开，下次再说吧。”程知勿头也没回，摆摆手打断了工作人员最后的挽留，那块布帛既然暂时没在这里，那他也没必要再像冤大头一样往里扔钱了。

工作人员看着程知勿离去的背影，气恼地咕哝了几句。心说有钱人的心思真是古怪，一开始说得好好的，转眼就翻脸不要了，呸……想着想着，他又看向那个空荡的陈列柜，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位先生不是个瞎子么，一路上都需要自己讲解的他是怎么发现这个陈列柜里没展品的？

……

NEMC的位置很好打听，它在本地属于是一流企业了，口碑还不错，但每个人提起它的时候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一丝微妙的不忿。程知勿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想抱怨什么，无非就是NEMC从不面向社会招聘，让他们觉得多少有些不公平。

这和公平不公平无关，而是在保护他们，否则真要把普通人招进去，那这些人不被同事们的奇怪行为吓死也得被折磨出神经衰弱来。

程知勿顺着本地人的指引来到了一处高楼前，东北妖理会的实力比之西南妖理会实在弱了不少，它们也只有这么一栋楼作为基地，不像SWMC园区那样拥有一块不小的地皮随便自己人祸祸。这栋楼总共有三十来层高，层间距在四米左右，整体看上去也是一栋高耸得有些鹤立鸡群的建筑了，即便是它外表足够低调，也足以成为这座城市的地标之一。

好在三清道场，即猎妖人，他们对东北大地的兴趣也不大，这才让这个稍显高调的东北妖理会一直安安全全地杵在这里。

守在门口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安保制服，站得笔直，在程知勿的视线中，这是一只以伴生相示人的妖怪。男人在看到一位戴着墨镜的陌生人牵着一条狗走过来的时，便稍稍提起了注意力。

“先生，请您止步，这里不接受外人参观。”男人拦下了程知勿。

“听说你们在举办一场博览会？”程知勿开门见山。

“没……啊对对，我们今天在举办一场仅对内部人员开放的博览会，先生您是从哪里听说的？”男人刚开始还想矢口否认，但刚脱口而出一个“没”字他就反应了过来，认下了这件事。

“我刚从博物馆过来。”程知勿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对方的反应更让他认定他们借走藏品的目的绝不只是碰巧想要开个什么博览会。

男人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然后又对程知勿说：“真是抱歉，先生，看上去我们借走了您很想亲眼目睹的一些藏品，但这次博览会真的不允许外人参观。您如果实在想看的话，可以等到我们将展品还回去之后再去博物馆观览。”

“需要多久？”程知勿似乎是被说服了。

“大概一周，半个月？我也不清楚，先生，您也看见了，我只是个看大门的。”男人很是无奈地对程知勿说，他的态度很诚恳，一般人或许到这里就已经被他说服了。

但程知勿知道其中内幕，可不会那么轻易离开。

他在是否暴露身份之间犹豫了半秒，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贸然暴露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自己亮出曾经在妖理会任职的身份或许能蒙骗过去，但最坏的结果是直接招来北极星，这个结果程知勿有些承受不起，他选择更稳妥的做法。

“告诉你们老板，观察者郝昭拜访。”程知勿决定暂时冒充一下郝昭，反正观察者也没个固定的社会身份，自己只要能从侧面取信于对方，那他们也怀疑不到哪里去。

男人皱了下眉头，他没听说过什么观察者，这是什么道上的暗语吗？又或者眼前的瞎子是哪儿来的江湖骗子，招摇撞骗到妖理会来了？

程知勿又催促了一遍，男人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也有些动摇。身在妖理会，他也知道世界上有不少奇奇怪怪、不爱抛头露面的家伙，眼前的瞎子搞不好还真是那什么“观察者”。心中一嘀咕，男人便对程知勿告了一声，让他在这里等一等，自己往上传一下消息。

说完他便走进了大厦内，单向玻璃上只倒映出程知勿和小多的身影，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程知勿轻轻笑了一声，右脚嗒嗒地打着地面，耐心等待起来。通报哪儿这么麻烦，有手机啥做不到？他猜都能猜到那个男人进去是想干什么，无非就是跟前台或别的熟人商量商量这拿不准的事儿该怎么办。

过了大概十分钟，男人才终于再次走了出来，他看见程知勿还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口并没有不耐烦，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瞎子还真有些来头，消息一通报上去便很快回复了下来，让他赶紧把客人请进去。

“先生，请您跟我来。”

程知勿点点头，跟着那男人进入大楼，乘坐电梯来到了最顶层：三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一位衣着干练的女人站在外面，她有一头微微卷曲的齐肩中长发，脸上画着干净利落的妆，穿了一袭咖色大衣，里面则是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正装。女人约莫四十上下，脸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皱纹，但这些皱纹只让她看上去更加有岁月沉淀的美感，并不损其美貌分毫。

程知勿一点也不关注女人的岁数，她看上去可能只有四十上下，实际上搞不好四百都有可能。

“郝先生，我代表NEMC——东北地区妖理会欢迎您的来访。”女人向程知勿伸出了右手，待两人握在一起之后，她介绍起了自己，“我姓云，云山蝶，您可以叫我云女士或云小姐。”

“云女士。”程知勿重复了一遍，上下晃了晃握在一起的手，他不太喜欢这种有肢体接触的礼仪，但对方如此热情，他也不好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