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勿回到NEMC后便将柳仙的想法传达给了云山蝶，后者绷着脸听完了程知勿的转述，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好一会儿，面色低沉。就在程知勿以为她是不是在难过的时候，云山蝶突然开口道：“你说，我在NEMC大厦里给他们弄个牌位，他们会喜欢吗？”

程知勿：“……愿意弄就弄吧，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行，等我和董事会商量出具体执行方案之后，还得麻烦你再跟五仙沟通一下。”云山蝶说。

“我知道的，但你们得拿出诚意来，否则我去也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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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云山蝶和NEMC打算怎么修补自己与五仙之间的冷战关系，程知勿更想知道蒋明光什么时候能再次联系上自己，得拿到老徐的研究成果之后他才敢开启手中的那扇古山海大门。对古山海的探索欲望早就让程知勿心痒难耐，他无比期待手里这扇大门能开启通往凤凰曾经存在过的那处古山海碎片。理智告诉他，这个概率低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探索古山海就是一个开始，只要他不断继续下去就总有找到凤凰的那一天。

程知勿准备去NEMC大厦周围的市区逛逛，乘坐电梯往楼下行去。但是当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停下时，程知勿发现自己并没有抵达一楼，而是停在了十四层，张道陵生活的那一层。

这是做什么？程知勿有些疑惑地走出了打开的电梯门，他不认为这是电梯故障，大厦里的四台电梯都做了特殊设置，除非权限允许，否则都不会停在这一层。所以让程知勿停在这里的，只能是住在这里的张道陵了。

果然，没走多远，程知勿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微茫灯光下身着长衫的男人。

“前辈找我？”程知勿在张道陵两米外站定，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很愿意接近对方。

张道陵嗯了一声，“聊聊天。”

他转身走了两步，坐在了沙发椅上，又指了指对面的另一把空着的沙发椅，示意程知勿坐下。

犹豫了两秒后，程知勿还是坐了过去，在这个距离上，他能轻易看清张道陵脸上的每一个褶皱，对方的容貌大约停留在四十来岁。程知勿记得，历史上的张道陵活了一百来岁，他一直都很好奇观察者的岁数到底是定在了什么时候，他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张道陵微微仰着头陷入回忆，“那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若有机会成为观察者的话自然会知道。”

程知勿警觉了一下，关于让自己加入观察者的话题，郝昭说过不下三次，如今在张道陵这里又听到，让他很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符合观察者的特征。

“您这算是变相邀请我么？”他谨慎地问道。

“邀请你？”张道陵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你看看我，为了脱离观察者已经努力了三十来年，又怎么会拖着小友去那个火坑呢？之所以贸然把电梯停下，只是觉得你面善，我也很久没有跟云山蝶之外的人交流，便想着聊聊天。”

听到张道陵的话，程知勿这才放松下来，想想也是，张道陵自身都在想办法脱离观察者，怎么可能邀请自己加入。

“您到底为什么想要脱离观察者？虽然我对观察者了解不多，但光是‘不死’这一个优点，我想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趋之若鹜了吧？”程知勿问。

“我且问你，什么人会不死？”张道陵脸上的表情在头顶鹅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有些虚幻。

“死人。”这个问题对程知勿来说不难，观察者是死过一次的人，这句话他也听过很多遍了。

“是的，死人，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既不能彻底解脱，也不能像活人那样活着。”张道陵的语气有些怅然，也有些释怀，或许是他即将成功脱离观察者的缘故。

他说的像是一句废话。

但程知勿思考了更多的东西，“您在意的是不能像活人那样？但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没有味觉，情感澹漠，无法生育后代……诸如此类。”张道陵说。

程知勿有些惊讶，他跟郝昭认识了不短的时间，还没听对方说起过这些事，不过仔细想来好像倒也确实如此。郝昭吃东西总是很随意，好像只为了填饱肚子而吃，起初程知勿还以为郝昭只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并不在乎简单的一顿饭，现在看来另有原因。

至于情感澹漠，那更简单了，就像之前说过的，观察者们有近乎无限的寿命，他们在意的人都在时间长河中一一逝去，就算保持健康的心智，也早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麻木了。

但最后一点……程知勿想了想，问：“您不是有后代么，张衡，这一支难道没传下来？”

“传下来了，但血脉早就稀释得不成样子。”

程知勿脸色古怪了起来，“您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再生一个吧？”

“确有此意。”

程知勿绷着脸，仔细盯着张道陵那严肃无比的表情看了有接近一分钟，终于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答桉。不愧是正一教的创始人，连生育后代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不沾烟火气。

“行，那我预祝您成功。”程知勿拱了拱手，他实在不能理解这种一定要传宗接代的思想，但张道陵是两千年前的古人，他虽然活了两千多年，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朝代与时代的更迭，但是关于他的一切早在他死的那一年就已经被彻底锁定了下来。想到这里，程知勿突然有些明白张道陵为什么那样渴望“复活”了，他不是渴望活着，而是渴望彻底死去。

同时，他也明白张道陵身上那隐隐散发着的，让自己不愿意接近的东西是什么了。

突然，张道陵那张仿佛对万事万物都已澹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狡黠的的笑，他像个小孩子那样，往程知勿这边倾了倾身子，边拿眼瞥着小多边低声说：“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怎么样？”

程知勿一挑眉，“您的意思是？”

“你告诉我你寻找古山海的目的，我呢，我可以给你讲一讲郝昭不敢告诉你的关于观察者的一些事情。”张道陵似乎早有准备，在程知勿刚问出口的时候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程知勿第二次警觉了，他发现这位正一天师虽然已隐世多年，但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老人家，和坐在大树下甩着膀子乘凉的大爷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程知勿盯着张道陵的双眼，想要看出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这绝非一次临时起意的闲聊，而是早有预谋的谈话。

但是他失败了，论城府和阅历，他差着张道陵不知道多少，除非对方主动暴露，否则程知勿很难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妥协地叹了口气，“我对观察者的那些事不感兴趣。”

找个借口拒绝张道陵，这是综合考虑下的最优解了。说到观察者的那些事，程知勿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兴趣没那么强，毕竟他还没真成为一名观察者的打算。知道越多，麻烦越多，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可以替换成别的东西。”张道陵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加码。

程知勿故意露出审视的神情，“您的意图太不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