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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最后之夜

第一章 初拥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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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S

苍白的烛火无风摇曳,散落在古旧的黑胡桃木地板上,用星星点点的脆弱光芒照亮这座墓穴般阴冷的大厅。

从格局上看,这大厅是某座大宅入门会客的地方,装潢风格厚重而华丽,让人想起那些精雕细琢的哥特式城堡;但或许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或许是因为它复古得太逼真,会客厅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些怪异和突兀:花瓶中的玫瑰积了层层灰尘却依然鲜嫩得宛若刚刚摘下,楼梯口那两座双手如蛇缠绕着身躯的少女雕像仿佛随时都会变回活物,描绘宴会盛况的油画里总是隐约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而且头顶,还是烛光照耀不到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在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间里,一个被蜡烛包围在中央的英国青年显得倒是毫无惧色,安静地独自盘腿坐下,一边翻看着一本边角磨损得十分严重的手写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用手指在地板上写画着什么,专注而旁若无人,好像他正身处家中。

事实上,这确实是他的家。或者用他那个种族的人的话来说,这里,是他的安息所。

青年有些清瘦,肤色苍白,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穿着白衬衫和深色吊带西裤,不论衣着还是面容都很是斯文,但湖绿色的双眼却总是含着一个如此温雅的人所不该有的、热烈的光。

因为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人,和一场非常重要的仪式。

于是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楼梯上终于传来一阵很轻、很柔的脚步声。青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抬起头,看向踏着台阶款款走下的年轻的东方女子。

“加列特……”似是被青年那几乎可以用灼热来形容的视线注视得有些羞怯,女子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垂下那双猫儿一般明亮的琥珀色的杏仁眼,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越过满地的白色蜡烛,跪坐在名叫加列特的青年面前,黑色的纱裙裙摆如泼墨倾洒在地板上,黑亮的直长发丝则在墨迹里交织出水草一样的曼妙纹路。

她的五官端正而好看,但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美女所有的那种柔媚的好看——眉毛浓且锋利,鼻梁不算挺拔却有着坚毅的线条,英气十足,又不至于掩盖住了女性的美质。

这样一张大气而特别的脸总能让人一眼就深深地把它刻印在脑海里,就像加列特第一次在听讲座的学生人群中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尽管我个人对初拥仪式上子嗣的着装没有任何要求……”加列特说着,骨节分明的五指指尖从女子的脸颊开始沿着发丝下滑,然后握住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但是你真的很美,蕾欧娜,就像维多利亚时代的油画里走出来的异国淑女。”

烛光苍白,但挡不住这温柔的赞美在蕾欧娜脸颊上掀起的一阵潮红,温柔得她差点忘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以及,面前这个有着病态肤色的清秀青年不是人类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后,蕾欧娜原本有些迷蒙昏沉的心瞬间清醒了过来,好似突然发现自己深陷猎人陷阱之中的小兽。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加列特的掌心中抽开,然而下一秒便立刻对自己的警惕感到荒唐可笑——明明是她自己主动去接近加列特、让他为自己举行初拥仪式的。

这样,她就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那嗜血的、只存在于市井传说中的人形怪物。

所谓的,“吸血鬼”。

是的,早在认识加列特之前,蕾欧娜就知道这样的传说生物是存在的。

理由是,她看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所以,她必须进入他们的世界。

蕾欧娜眼中的雾气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被随火光跳跃的阴影遮掩住的坚定。

“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初拥仪式的过程是怎样的呢?”想到这是再见到那个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的唯一机会,她甚至有些兴奋,以致不得不刻意遏制住颤抖的声线,开口问道。

而加列特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好像感受不到灼痛一样用另一只手拨弄着身边的一盏烛火,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要向一个人类解释初拥为何物是很难的……这么说吧:我们都是已死之人,蕾欧娜,所以要想成为我们,首先,你必须要经历死亡——那么,你觉得死亡是什么呢?”

死亡……是什么?

还真是个很有加列特的学者风范的深奥问题。

蕾欧娜不曾死过,自然无法像科学家下定义一样准确地解释死亡,事实上,对于此刻为了跨越这道不知有多么深邃的死亡深渊而已经近乎疯狂的她来说,死亡是什么,似乎,也不再重要。

“我想我马上就会知道了吧。”所以她这样回答道。

意思就是,她心意已决——因为她隐约感觉到,加列特是在用这个问题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毕竟死亡是很少有人能真正等闲视之的存在。

但既然蕾欧娜已经如此回答,加列特自然也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紧握了握她的手,便不再多言,只是用修长的双臂将她轻轻揽在自己的怀抱里。

耳朵贴在加列特冰冷的胸膛的那一刻,蕾欧娜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但节奏却是机械而了无生气和活力的。

“其实,某种程度上说,我很羡慕你。”加列特轻轻抚着她温热的、细腻如陶瓷般的肩膀,低语道,“并且我真诚地希望你在走进我们的世界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勇气。”

说完,苍白的烛火突然浸了鲜血一样变成了艳丽的红色,在烛芯尖端沸腾涌动。

在这诡异的血光中,加列特的上唇下,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

……

等待这场初拥仪式很久了的,还有梵卓氏族的血猎者,维罗妮卡。

这位女猎人坐在这条偏僻山路唯一的路灯顶上,无论姿态还是仪容都优雅得好像正出席一场鸡尾酒晚宴的淑女:一头耀眼的金发盘在脑后,香槟色的小礼服上点缀满了朵朵织成的玫瑰,小巧的珍珠项链和耳坠与淡而精致的妆容更凸显出一种独属于名门闺秀的富贵婉约的气质。

没有武器,没有护甲,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座苍白的古老庄园,等待自己执行任务的时机的到来。

而他们血猎者的任务,向来只有一个:猎杀违反戒律的叛徒。

不过,今晚维罗妮卡要面对的猎物有些棘手——因为那是一个曾经的猎人,一个比现存的所有同行都要年长、都要强大的猎人。

那是瑞摩尔氏族的血猎者,一个度过了将近四百个年岁的血族,名叫加列特。

挑战一个令人尊敬的前辈,原本是有些遗憾但又激动人心的事——但她在心里找不到任何能与激动二字挂钩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蓄意阴谋的产物、一出铲除异己的好戏,自己和敌人,都只是戏里的演员而已。

所以她才坐在这里,等待加列特犯下那个错误,那么她就能当场将他抓获、让他为自己的罪过接受审判。

至于罪名,便是他那“在未得到亲王许可的情况下对人类进行初拥”的行径触犯了第三戒律。

此罪,当死。

想到这里,维罗妮卡那双被卡其色眼线细心勾勒的海蓝双目闪过一丝阴霾。这阴霾不是来自于加列特——她和他基本无甚交情,除去些许遗憾以外,也不会再有更多的感受。

这一丝阴霾,来自于向她下达这个血猎命令的那个人。

维罗妮卡轻轻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似乎是为了赶走心里的不安,她轻启玫瑰红的双唇,低低地、随意地唱起了一首法语的歌谣:

3:44 S

“Le bal allait bieerminer

Devais-je m'en aller ou bieer

L'orchestre allait jouer le tout dernier morceau

Qua'ai vu passer pres de moi……”

随着久未说起的母语自口中吐露而出,维罗妮卡的思绪渐渐安稳了许多,歌声也越发沉静动人,载着这首香颂惬意的旋律回荡在洛杉矶郊外这片海一般随风起伏的黑色树林上,淹没在她身后遥远的繁华城市之中。

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面前的古宅里,初拥仪式已经开始。

这意味着,又有一个可怜的孩子要在刚刚被初拥后就失去尊长。

而她,又会成为那个刽子手。

“C'etait la derniere valse

Moait plus sans amour

Ee valse

Nous l'avooujours……”

维罗妮卡一边唱着,一边回忆自己已经做过多少这样残忍的事,一边再次尝试让自己释然。

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从未善良过。

于是歌声戛然而止。她站了起来,身影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白色古宅的门廊中,然后挥起穿着尖头高跟鞋的右脚,干净利落地踹开了深褐色的双开木门。

门板碎裂,朝着屋子里四散飞去,却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固在空中,只得稳稳地落回地面,甚至以维罗妮卡那非人类的听力,都捕捉不到这些木头碎块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任何声响。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木块上都系着一根血丝,而那几十根血丝的源头,则是加列特慵懒抬起的左手指尖。

“这样打扰别人睡觉可是相当的无礼啊,维罗妮卡。”加列特收回手来,继续盘腿坐在那一片殷红的烛火之中,用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威严又慈爱的语气说道。

自然,正在睡觉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右手环抱在怀里的蕾欧娜。

蕾欧娜貌似并未受到维罗妮卡这位不速之客的打扰,胸膛微微起伏,睡得很香甜;她的脖颈根部有两个小小的黑色圆形伤口,不过奇怪的是,伤口中并没有血液流出,虚无深邃得如同寄生在她皮肤上的黑洞。

此时,只有加列特才看得到,地板上那星罗棋布、无穷无尽的血色烛光中,有千丝万缕纤细如光芒一般的鲜红丝线正从烛芯里涌出,通过伤口流淌进蕾欧娜的体内。

那丝线,是血族血统的最初源头,是罪业,是被诅咒的记号。

而这传承千年的诅咒,已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刻痕。

PS:这里维罗妮卡唱的歌原曲为小野丽莎的《最后的华尔兹(DERNIERE VALSE)》,总感觉很应景,就用上了,我构想的维罗妮卡的声线大体也是小野丽莎在这首歌里的声线,成熟磁性御姐风的那种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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