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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盗

第29章/第三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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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督军解甲

这天大约是刘英才平生最为晦气的日子。

刘英才粗略浏览当天报纸,气得哇哇叫:“妈拉个巴子,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把督军府当成了活靶子!”

省报刊登了芷江近百名文人雅士联署的《致各界人士书》,历数芷江近月来种种怪事:不速之客光临芷江金蕊园;歹徒深夜爆炸天一画馆;歹徒绑架天雅画馆馆主等等,矛头直指督军府。省报还同时登载第二份无头揭帖,指名道姓直斥刘英才意图劫夺国宝,策划爆炸绑架事件。这两篇文章互相映证,让世人完全相信刘英才确是十恶不赦;省城的几份小报更是刊载了有关刘英才的八卦新闻,刘英才如何骗娶七位太太,又如何一一把她们赶进尼姑庵靣壁思过等等,更被渲染得怪异多彩、有声有色。

刘英才气愤难忍却又无可奈何,后悔自己思虑不周捅了马蜂窝。他从社会舆论中察觉到芷江惹不起。芷江的书画事业在本省百姓心中似乎至高无上,有关芷江文人的事极易引起人们的关注,芷江文物国宝的安危更是挑动千万人的激愤情绪。假如第一份帖子不涉及文物书画之事,决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而这一次报界的关注度急剧升高,把督军府逼入众矢之的境地,何况还掛着勾结日本人出卖祖宗的罪名呢!

督军府的电话应接不睱,都是询问责难,刘英才接得心烦。可是有两只电话是非接不可,一只是警厅汪厅长的。他在电话中客气得很。

“英才兄,鄙人冒昧打扰,实因省政府于主席之托。于主席向来对芷江文化界颇为关切,喜欢收藏四大画馆的精湛作品,尤其对谷柏年、冯一欢、莫耀先的书画倍加赞赏。今日得知芷江书画界受到骚扰,万分震惊。于主席说,我中华民族数千年文化享誉世界,是国之根本,凡国人皆应倍加爱护,如同自己眼晴,故委托鄙人过问此事。鄙人料想英才兄不会与此事有牵连,必定是下属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为此,鄙人恳请英才兄亲自处置,妥善解决,尽快平息民愤,切记!”

汪厅长一番话表靣平和,其实暗藏杀机,而杨宗昌则不象汪厅长那样客气了,劈头盖脸的呵斥从头至尾,愤怒的叱责震耳欲聋。中心意思大体如此:刘英才屡教不改蔑视上司,把长官的忠告当作耳旁风;觊觎国宝、欺压文士惹起民愤;道德堕落丢尽军界的脸;勾结日本人出卖祖宗······。刘英才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诺诺连声。心里却想,兵权在老子手中,你杨宗昌能咬我个毬!刘英才心烦意乱,又不敢对莫耀先立刻下手,只得让他在马厩待两天再说。

刘英才回到邦声堂,又在高祖像前佇立。以往他只要在像前站立片刻,就会从刘邦炯炯有神的秀目中得到睿智和力量。可是此刻他的思绪已经紊乱,一种不知所措的失落感笼罩心头,让他倍感身心疲惫。他斜靠椅子,右手搭上茶几,微微仰首,双眸依然盯着高祖遗容。

过了许久,刘英才忽然看到画中的刘邦似乎动了起来。他感到惊奇,忙揉揉眼睛,却见刘邦缓缓从画中走下来。刘英才急忙跪下,口中唸唸有词。一会儿说祖宗在上,受不肖子孙一拜,一会儿又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听得刘邦一声长叹:“不肖子孙有负先祖遗训!须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大祸临头矣。”刘英才慌忙求告:“请皇上明示,有何避祸良策?”“悔之晚矣!汝心智已失,形同走尸,晚矣,晚矣!”刘邦边说边往邦声堂外走去。须臾,身影已失。刘英才急忙追上前去,却听得耳边有人呼喊:“督军醒醒!”

刘英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椅子上,浑身酸痛动弹不得。墙上那位高祖依然是秀目含威睥睨一切的神态。刘英才怔了一会,想起梦中情景,茫然若失的感觉愈加浓烈。

这时,一个马弁急匆匆赶来报告:“思过堂四位太太和何副官打起来了!”

刘英才皱眉问:“所为何事?”

马弁嗫嚅。“听太太们说,好象是何副官调戏六太太。”

刘英才大怒:“妈拉个巴子,有这种事?”

刘英才快步赶到思过堂,看见四女一男正在六姨太房间里拉拉扯扯,四姨太的叫喊声震动屋宇。“臭流氓,不要脸!”

刘英才怒喝:“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六姨太见到刘英才,哭着扑到他怀里。“我不活了!他要强奸我,呜呜。”

刘英才见六姨太哭得梨花带雨,俊俏的脸厐又白又嫩,分外惹人怜爱;又见她的衣服已被撕破多处,不由得恻隐之心顿起。他转身见到何其通的军装也被撕破,左一条右一缕,一副狼狈样。

刘英才怒火中烧,对准何其通狠狠地搧了两个耳光。“妈拉个巴子!你这****的连老子的女人也敢碰,不想活啦!”

何其通摸着红肿的两颊,委屈地说:“督军冤枉!卑职並未对六姨太非礼。”

六姨太哭喊:“你这个臭流氓,一进门就动手动脚,还说督军不要你,我何某喜欢你。”

何其通涨红了脸:“督军明察,卑职沒有说。”

大太太愤愤说:“姓何的还敢耍赖。你是个男人不?”

二太太横眉立目。“姓何的,女人的闺房由得你随便进出吗?”

四姨太瘋瘋癫癫地拍手叫喊:“何其通臭流氓,臭流氓,不要脸!”

刘英才怒喝:“你说她们冤枉你,那你到老六房间作甚?是她拉你进去的?”

何其通支支吾吾:“这,这······。”

刘英才越发认定他理屈词穷,确实想对老六图谋不轨。又想到接连碰到的晦气事,胸中怒火倏地腾起,狠狠地踢了何其通一脚。“滚,给我滚出去!”

何其通痛得呲牙裂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刘英才气呼呼地回到邦声堂,想着半天来接二连三的窝囊事,想到梦中的情景,顿感沮丧万分,整个下午处在内心空虚、手足无措境地。天刚发黑,他就钻到卧室谁也不见。一个姓毛的马弁送来一杯茶,他脖子一仰就喝干了。不一会便感到头晕眼花,他也顾不上细想,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

到了亥时,思过堂的四位太太聚在一起,毛马弁走来做了个手势,四位太太便跟着他悄悄地走到柴房。毛马弁和姓卓的马弁低声交谈几句便打开了门。

朱梅华低声说:“还顺利吗?”

大太太笑着说:“沒想到六妹的演技一流,又哭又喊,要刘英才不信也难。何其通那条走狗活该揹上黑锅。”

梅香问:“刘英才现在怎样?”

毛马弁说:“喝了我的药,睡得跟死猪差不多。”

朱曼华说:“我们七个姐妹都到齐了,马上按计划行动。卓老弟去马厩救芷江的莫先生,季方平在那儿等你,毛老弟跟我们去邦声堂。大家的动作要快,子时在西南小树林会合,那边有人接应。”

半个时辰后,马厩突然起火。三堆干草垛火焰冲天,十多匹受惊的马挣脱缰绳羁绊,在督军府四处乱窜,马弁们慌慌张张地取水救火,直至子时过后才把马厩的火扑灭。整个督军

府闹得人仰马翻,唯有邦声堂无声无息。那是刘督军的军机重地兼臥室,除了刘副官,谁都不敢擅闯邦声堂扰乱刘督军的好梦,而刘副官已在下午被刘英才赶出督军府了。

第二天巳时,何其通听到督军府半夜失火的事匆忙赶来,走进邦声堂后,才发现刘督军赤祼着下半身被绑在床上,下身血肉模糊,人已昏死过去。何其通急忙把刘英才送进医院,人是活过来了,可他的命根子被人割了,跟旧时的太监一样再也做不成男人的那种事。医生说刘英才除了被割掉的那一块,一共被剌了七刀,伤口有深有浅,都在两条大腿上,看来凶手並不想要他的性命。

这件事又成了报界的头条新闻,连续热闹了好多天。对于凶手的猜测有好几个版本,基本都是以太太们为中心,充分发揮各自的想象力。七位太太的事早已家喻户晓,又加上何副官在府内追查时发现一共少了十个人:七位太太,一个厨子,二个马弁。其中一个姓卓,一个姓毛。三男七女卷入督军府这桩稀奇案子之中,留给人们的想象空间要多大就有多大。

三个月后,刘英才的伤基本痊愈。出院后,刘英才给上司写了份解甲归田的报告,上司

沒说一句话就批了个“准”字。刘英才不声不响地回老家去了,据说临走时沒有一个人去送

他,就连跟随多年的何其通都不见人影。

(第二部完)

第三部河洛计划

第一章时局突变

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芷江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日本人已经打到省城,杨大帅快顶不住了!半天之间,各种各样的传闻在大街小巷茶肆酒楼漫延,把人们的神经调到了紧绷的极限。

金蕊园居菊轩。芷江博物馆管理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曲治平简略地说明了当前时局。“时势已是十分凶险,杨大帅派到芷江的护兵都已调到前线去打鬼子,芷江的事就全靠我们自己了。”

谷柏年的神色十分严竣:“国家到了山河破碎、日月失色的危难时刻,芷江已经危在旦夕。文人雅士虽手无缚鸡之力,到了生死存亡关头,理应挺身而出共赴国难。当务之急依然是保护文物国宝。博物馆成立之初,日本人就已垂涎三尺,如今馆内藏品较当初增加一倍有余,一旦省城失守,便会成日本人囊中之物,则吾辈愧对祖宗矣!”

冯一欢说:“前辈所言极是。强敌当前,我们芷江人须同仇敌忾方能度过劫难。”

莫耀先捋袖。“****的小日本敢到芷江来,我让他嚐嚐莫家铁拳!”

王小珂哂笑:“你莫家拳能刀枪不入吗?”

莫耀先讪笑:“少夫人莫要取笑。莫某只是表示一点意思,並非真以肉身相博。要不几十个莫某也顶不过一挺机关枪。”

谷柏年说:“莫贤姪所言不无道理,难道我们芷江人当真只是耍笔头的秀才,就不能给他来个舞枪弄棒?”

众人会意,皆喜形于色,方才的沉闷为之一扫。莫耀先得意地朝王小珂挤挤眼。

谷柏年接着说:“鄙人以为有五件事可速办:一是芷江博物馆从明日起闭馆准备转移;二是成立自卫队保护国宝文物;三是动员芷江文人雅士将民间收藏的文物尽快转移深藏,给他来一个坚壁清野;四是县府以告示形式劝诫百姓洁身自爱,不当汉奸。若有出卖国家、出卖乡亲的汉奸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曲治平击掌称赞:“前辈思虑极为周详,就按前辈所言办理。唯馆藏物品转移之事需隐秘才好。成立自卫队事刻不容缓,关键在于枪枝弹药从何而来。省府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自顾不遐。是否可请阮探长想办法?”

谷柏年说:“我看唯一办法只有让振飞找杨大帅帮忙了。”

莫耀先自告奋勇:“此事就交给莫某去办。”

王小珂笑问:“尊夫人同意你去吗?”

莫耀先脸红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月儿唱的戏中都有此意,岂会阻挡。”

王小珂说:“莫兄意欲扛枪与日本人较量,我和新元都看出来了。唯枪弹不认人,月儿历经千辛万苦方能有此今日,她能舍得?”

莫耀先瞅一眼谷新元又看着王小珂。“听话音少夫人决不会让少庄主舞枪弄棒了。”

王小珂抿嘴一笑:“莫兄此言差矣,倘若日本人真的到了芷江,我们还能在山庄坐以待斃吗?”

曲治平说:“本县为保护芷江书画事业、保护芷江流派顶尖人才已思虑多时。芷江书画之所以有今日成就,全仗百余年来先辈们的努力,诸如谷氏封氏先祖皆为芷江书画界开山祖师。今日国运不济敌寇凶残,芷江书画业危在旦夕。在此非常时期,芷江画馆必须力求自保。本县希望诸位都能舞枪弄棒与日寇抗争。唯其如此方有生存希望。引颈就戳坐以待斃绝非芷江人所为。”

众人皆点头称是。曲治平接着说:“明日本县即召集社会各界人士商议,动员民间一切力量坚壁清野,芷江文物绝不能在我们手中丢失。日本人一旦占领芷江,本县将转入地下,与诸位一起与日本人周旋到底。”

从第二天清晨起,芷江街头陆续有省城撤出的百姓经过,帶来了战事激烈的消息。

“杨大帅的队伍跟日本人杀红了眼,在城外肉博拚刺刀拚得血流成河,硬是沒让日本人踏进省城一步!”

“城里已开始撤退啦,看样子省城早晚保不住!”

一个个坏消息搅得人心乱糟糟的。

县府召集各界代表开会,曲治平把当前时局又分析一遍。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曲治平不讲,芷江百姓也都明白时势已严重到何等地步。沒等曲治平说完,大家都已议论纷纷。有人说要帶全家老少到深山老林避难;有人说挖洞藏粮是个好办法;更有一些殷富人家要跟着老蒋到四川大后方去。归根到底就是几层意思:兵荒马乱之际,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眼下是保命要紧。保命方法有许多,各家有各家的门道,那就来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至于政府要求保护国家文物,各界代表异口同声一致拥护,办法不外乎深藏和转移两条,由各家自理。也有人提出自家能力单薄,很难保证宝物安全。希望与博物馆文物一起由政府保护。存有这种想法的人有许多,芷江因历史原因,祖传文物几乎家家都有。正因如此,芷江才会被日本人列入河洛计划重点。曲治平深知其中利害,与谷柏年也谈及此事。

曲治平当即表示:如有个人持有的珍贵文物愿交博物馆代保管者,可登记造册择日交接,待国家太平时归还。谈到博物馆,代表的建议更多。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要求参加自卫队保乡护宝。代表们众口一辞:决不让芷江文物片纸只字落入敌手!

有位画师说:“日本人说我们中国人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我们芷江人就是要有众志成城的豪气,日本人休想在芷江占到半点便宜。”

“对。就是要给小日本一点颜色看,我们芷江人不是好欺侮的!”

曲治平见此场靣深受感动,大敌当前,芷江民众尽忠报国之心凸现,此乃数千年中华文化熏陶之故,有此民心何愁日寇不灭!

天黑以后,从省城方向过来三辆大车,急匆匆直奔龙柏山庄。阮振飞让莫耀先帶人把车上物品搬进山庄,自已去找曲县长。不到半个时辰,阮振飞和曲治平、冯一欢一起来到山庄兰馨堂,谷柏年一家四口和莫耀先已在等候。

阮振飞说:“我和莫老弟一起找到杨大帅,杨大帅听说是芷江博物馆的事,二话沒说就给我们二十支短枪三十支长枪外加一批弹药,让我们连夜赶回芷江组织队伍。前线形势非常吃紧,我们的防线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破,杨大帅已抱着与省城共存亡的决心,跟日本人血战到底。大帅让我明天就赶回省城,把大帅的家眷撤到芷江。目前国民政府已无力照顾芷江文物,只能仰仗芷江地方力量自行处置。杨大帅命我率领芷江队伍保护国家文物,和曲县长协力共度难关。”

曲县长大感欣慰:“请阮探长转达芷江百姓的谢意。杨大帅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芷江百姓铭记在心。阮探长亲自率领自卫队保家卫国,实是如虎添翼。以本县之见,趁阮探长赴省城之前对自卫队骨干教授枪支使用方法,如何?”

莫耀先说:“莫某举双手赞成!”

谷新元、王小珂、冯一欢都兴奋异常。曲治平和谷柏年商议初定骨干名单,计有曲治平、谷柏年、谷新元、王小珂、莫耀先、杜月仙、冯一欢、梁锦明等十余人。

阮振飞说:“把兰儿也算上一个,大名杜小兰。”

王小珂笑着说:“让表嫂也来舞枪弄捧,舍得吗?”

阮振飞说:“你问表弟就是了,他舍得你吗?”

王小珂羞红了脸。

谷新元笑着说:“早劝你不要和表哥斗嘴,十斗九输。这一回又输了吧。”

阮振飞乐呵呵说:“斗嘴好啊,智力测验嘛。”

过了半个时辰,十多个骨干都到齐了,阮振飞让莫耀先把枪分给大家,然后讲解枪支使用方法、射击要领等基本常识,让他们摸索体会。这些人大多是第一次摸到枪,十分好奇,加上大敌当前,武器是保命的好东西,故都非常认真。阮振飞挨个指导解答问题。有人一时兴发,竟拿起枪开玩笑。阮振飞立即制止,要求平时练枪不可将子弹上膛,子弹上膛后要关上保险,切忌用枪对着自己人开玩笑,以免走火伤人。只有靣对敌人时才使枪支处于临战状态。一直练到深夜,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枪。

阮振飞说:“从明天开始,由莫馆主带领大家练习射击,待我从省城回来组织一次实弹射击。大家学会后再把枪发给大家,懂吗?”

第二章乱世重逢

阮振飞在第二天大早就离开芷江去省城。省政府机关基本已撤离完毕,阮振飞已在前些日子就被杨大帅借去帮忙,汪厅长早已预料时局将有突变,顺水推舟让阮振飞暂离警厅。故阮振飞直奔大帅府。大帅府内一片紧张气氛,军人们来来往往络续不绝,毎个人都紧绷着脸,神情十分严肃。

阮振飞来到客厅,见杨大帅正与几个军官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一会儿电话响了,杨大帅大声说:“坚决把它顶回去,一定要坚持二十四小时!”

杨宗昌抬头见到阮振飞,示意他到西廂房等候。阮振飞见西廂房已是空空荡荡,原本摆放的古玩和墙上的字画均已撤走。

片刻之后,杨宗昌走进西廂房,对阮振飞缓慢而沉痛地说:“省城保卫战已成尾声,我的部队已拚得差不多了,可能撑不到明天。老弟速速回去做好准备,下午二时正,军部最后一批家眷撤离。其实也就是我和老弟两家了。我的家眷就拜托老弟照顾,你们先撤到芷江乡下,找一家可靠的老乡住下。另有两箱书画古玩,托你赠送芷江博物馆,老弟有保护芷江文物的重任在肩,一切都拜托老弟了。”

阮振飞急忙赶回家,杜小兰已等得焦急万分,家中随身行囊很简单,早就准备齐全。他俩匆匆吃过中饭就赶到大帅府。杨夫人哭得两眼通红,随杨夫人撤离的还有一个丫头。随身行李也很简单,除了两箱古玩字画外,仅一只手提箱和两包衣服。

杨大帅已准备了三辆马车,除了两家人和行李外,还带了一个班的马弁和枪支弹药。杨宗昌说,战事已成定局,这几个护兵家中都有特殊困难,就无须再作牺牲了,让他们到芷江听从阮老弟调遣保护国宝吧。

马车动身时,杨夫人低低地哭出了声,杨宗昌的眼圈也红了。阮振飞知道此次分开只怕是生离死别了,杨大帅早已有殉国之心,此去必成“十年生死两茫茫”。阮振飞心中也是酸酸的。

三辆大车匆匆往城外赶去,沿途所见几乎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原本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商店市场十有九闭,偶尔见到还在做生意的只是小杂货店。街上几乎沒有行人,唯有往南出城的大路上还有运送伤员的车辆和担架忙忙地赶路。

阮振飞一点都不敢耽搁。大车刚驶出南城门,就听得城北方向传来闷雷似的隆隆炮声,天上又出现了几十架塗有膏药旗的日本飞机,先是在城北上空绕圈子,然后屁股一蹶往下俯冲,一枚枚炸弹象老毌鸡下蛋似的蹦了出来,接着爆炸声连续不断,浓浓的黑烟四处升起,遮住了半边天。

“唉,****的日本鬼子又在作孽了!”

大车上的人无奈地想着,一股愤怒的闷气堵在胸腔憋得慌。

三辆大车一口气赶了三十多里路,见到十里坡有个小饭店。阮振飞让大家下车歇口气吃点饭,顺便给马喂点料。

这家饭店虽小,客人却不少,多是从省城逃出来的老百姓。阮振飞他们刚进店堂,就听到迎上前来象伙计模样的人笑着说:

“这不是省城阮探长吗?还有这位是杜小兰姑娘吧!这一位就是杨夫人对不?”

阮振飞见说话的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乎有些脸熟,疑惑地问:

“你是一一?”

年轻人开心地说:“阮探长不记得我啦?我跟刘督军在大帅府见过你和杨夫人。我还看过几回杜小兰姑娘演的戏呢。我叫毛阿强,是督军府的护兵。”

阮振飞轻轻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那天清晨还在小树林见过面。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毛阿强说:“说来话长,请到后堂再谈,还有你认识的人呢!”

阮振飞等人走进后堂才发现这家饭店门面虽小,里面却很进深,后靣比前堂大上三四倍,中间还隔一个小天井。

毛阿强边走边喊:“三姐、四姐、七姐,省城来客人啦!”

须臾,从里面出来三个女人,原来就是督军府的三姨太朱曼华四姨太和七姨太梅香。大家原本就认识,免不了一番寒喧,杜小兰和梅香高兴得抱在一起。

杨夫人说:“听说刘英才出事后你们几个不知去向,宗昌和我都很掛念。宗昌说刘英才咎由自取,但愿你们几个重新开始过上好日子,看样子你们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朱梅华说:“多谢大帅和夫人。听说刘英才曾想找我们报仇,后来被大帅拦住了。”

杨夫人说:“宗昌对他说,一个大男人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几位太太给你畄条老命已算有情有义,还有脸去找人家算账!有人说刘英才回老家后万念俱灰,到山上庙里当和尚去了,也算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

朱曼华说:“也要谢谢阮探长及时按排接应,否则说不定第二天就被何其通抓回去了。”

阮振飞笑着说:“凭何其通那两下子,就是把你们藏在他眼皮底下,他也抓不到。”

四姨太说:“何其通那条狗腿子跑去投靠日本人,有这回事吗?”

阮振飞说:“千真万确。刘英才解甲归田,杨大帅就派人接管了督军府。何其通见势不妙就投靠了东亚商行那个日本人。”

四姨太恨声说:“不要脸的臭汉奸!”

杨夫人问:“可知道另外几位姐妹现在何处?”

朱曼华说:“听说老大、老二在栖霞山下尼姑庵带发修行;老五、老六不知音讯。”

四姨太问:“听逃难的人说省城快保不住了,是真的吗?”

阮振飞说:“日本人打进省城也就是这两天的事,除了杨大帅的队伍还在硬撑着,城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杨夫人说:“这地方离省城太近,实在不安全。你们还不准备逃难?”

朱曼华说:“我们几个正在发愁呢!这地方日本人抬抬腿就能过来,到时想跑都来不及。只是人生地不熟不知往哪里躲。”

阮振飞说:“这有何难,跟我们一起去芷江,那里有很多朋友,待人都很热情。”

四姨太说:“那敢情好,能跟你们在一起放心多了。”

朱曼华说:“芷江是个好去处。不过我要先把老大、老二接出来一起走,我们几个姐妹一场,不能把她们丢下了。”

这边几个人谈话很投缘,那边梅香和小兰却说得哀怨悲戚。

小兰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我和月儿姐姐天天盼着你的好消息,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们一块走,好不好?”

梅香幽幽地说:“兰儿妹妹别再劝了,我不会跟你走的,要不上一回就不会跟老三老四到这儿了。”

杜小兰着急地说:“香儿姐姐,这一回不同了,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来,我们姐妹几个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梅香还是不肯点头。小兰急得眼泪要掉下来。“香儿姐,你这个样子让兰儿如何放心得下?香儿姐怕见先哥哥和月儿姐是不是?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刘英才。现在香儿姐的仇已报了,应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我们四个还象以前那样哥哥妹妹似地有多好。况且如今兵荒马乱,就剩下你还孤苦伶丁地流落在外面,我们三个能不心疼吗?”

说到最后,杜小兰伤心得低声抽泣。梅香的鼻子也发了酸,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想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悲苦,禁不住也跟着饮泣。

梅香和小兰的悲伤模样让阮振飞和朱曼华等人好生奇怪。

朱梅华说:“老七无缘无故地哭什么?我看你这些年一直愁眉苦脸,人也瘦了许多,莫非是跟我们在一起不开心,趁此机会诉诉苦?”

梅香拭泪强笑。“三姐莫要误会。”

小兰含泪说:“香儿姐是舍不得离开你们才流泪呢。”

朱曼华说:“这就怪了,我们一直在一起,有什么离不离开的?”

杜小兰说:“我在劝香儿姐跟我们一起走,让我们姐妹团聚。可她不愿意离开你们。”

四姨太笑了。“七妹还不赶快答应小兰姑娘去芷江,免得小兰姑娘哭哭啼啼,阮大侦探又要心疼。”

朱曼华说:“老七也真是的,去就去呗。不光你去,我们几个都要去,这地方待不住了。芷江是个桃花源,早就想见识书画之乡的美景了。”

梅香疑惑地望着阮振飞,阮振飞笑着点头。杜小兰叫了起来。

“你们几个为何不早说,害得我白费了那么多口舌。”

这当儿,毛阿强走了过来。

“闲话少说,开饭啰!本伙计再跟大家介绍一位本店名人:老板兼大厨师季方平,统领老板娘和四姐、七姐、毛阿强欢迎各位光临!”

阮振飞等人望着容光煥发的季方平和滿厐绯红的朱曼华,全都哄笑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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