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回到了旅馆。

“把窗户全都关上。”

走进房间后，云梦让格温锁上两扇窗户，她则清理掉桌上的杂物，在桌面上摊开了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

“关于北地你都了解些什么？”

云梦点燃一盏烛灯，她用底座压住地图一角，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知道得不多。”

格温将房间里的两扇窗户全部锁上，他走到桌前，“倒是听科万讲过，北地曾经也是王国领土的一部分，只不过它在数百年前的诸国战争中被半兽人夺取，已经失落了将近两百年。”

“那你应该看看这个。”

格温将视线落在地图上，泛黄的羊皮卷上描绘出了辽阔的西大陆版图，他看到云梦用指尖在大陆北方画了一个圈，“密会在北地并不受欢迎，但组织派出的观察者们还是传递了不少有用的情报，这份地图就是其中的成果。”

这份地图描绘得极为精细，标注有西大陆的详细地形，甚至于每一片森林，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的名字都被仔细地记录在上面。

其中北地被划分成了三块区域。

“半兽人起初来自星界，信仰外道邪神，在统治北地的两百年中，因为对待神明的理念出现分歧，他们渐渐分裂成了两派，分别自称为部落和联盟。”

云梦指向北地最西部的区域，“这是部落的地盘——战锤省，当地的半兽人们笃信神灵，崇拜先祖与部落的图腾，是较为原始的一派，至今还保留有使用诺曼人奴隶祭祀的野蛮传统，密会的观察者很难渗透进去，因此得到的情报并不多。”

“到目前为止，唯一能确定的情报只有两个，第一，战锤省中普遍信仰黑羊之母，祭祀它的神殿随处可见；第二，战锤省的部落由许多氏族组成，其中最大的四个氏族是铁牙、银鬓、黑爪，还有血蹄。”

“有关于这四个氏族的情报么？”

“几乎没有。”

少女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只知道这四个氏族分别由豺狼族、银鬓狮族、猫魅族和牛头人组成，除此之外都是未知数。”

“那···联盟呢？”

云梦马上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示意格温看向北地最东部的那片轮廓。

“联盟占据的这块地方叫冷巷省，和那些部落的同胞相比，他们信仰狂猎之神，摒弃了氏族制度，同时还在战争中吸取群岛和教团的蒸汽机械技术，于冷巷省建立起五座自由城邦，由五位城主结成联盟，对待诺曼人的态度比起部落也会更温和一些。”

“更温和？”

格温注意到云梦在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联盟是怎么对待诺曼人的？”

“联盟允许诺曼人作为下等市民在城邦中生活，大部分只能去做矿工和机械工人这种苦力活，只有少部分人能够通过一技之长去取悦上流社会的半兽人们，诸如厨师和画家这类行当···”

云梦讲述的情报令格温有些不快，他心底莫名地窜起几分怒火，“那些诺曼人···他们就没有想过反抗？”

“当然有反抗者，别那么激动····”云梦不知何时从包里翻出了那个银色酒壶，她拧开瓶盖灌下一口酒，“在北地被占据的这些年里，诺曼人对半兽人的反抗从未停止，从战锤省到冷巷省，各地都有反抗军势力在活跃着。”

格温沉默着点点头，随即注意到了夹在战锤省和冷巷省之间的一块版图，它的面积比战锤和冷巷省加起来还要大，上面存在不少尚未标记的空白区域。

“这是什么地方？”

“天际省。”

云梦说出的那个名字令格温心底不由一颤，在科万讲述的那些睡前故事里，在教会学校宣扬的民俗神话中，他不止一次听到过有关天际省的故事。

那是一片积淀着厚重历史的土地，它是诺曼人的故乡，是龙裔和刺客传说的起源，是北方旧神的权柄所在之地，一切自古便被诺曼人传颂的诗歌和故事皆起源自这里。

从家园失落后起，群岛的君王都梦想着要收复这片故土，为自己的一生增添一笔大大的功绩，虽然他们最后都没有成功，那种对故土的执念却传承了下来，至少格温在沃顿时，就常在报纸上看到有关摄政王进行战争动员的消息。

“天际省在北地意义非凡，部落和联盟曾为它的拥有权进行过多次冲突，后来···他们索性都不去争夺天际省，而是各自派人与天际省本土的诺曼人贵族联姻，推举双方的后代作为总督来管理天际省。”

云梦回忆着有关天际省的情报，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和冷巷、战锤省相比，天际的领土更加庞大，这也导致半兽人们对它的管理会比较松散，那里充斥着民间的自由雇佣兵、总督府的赏金猎人、旧神与外神的信徒，还有游荡在荒野的魔物和盗匪，与其说它是一片自由之土···倒不如用动荡来形容天际省更加合适一些。”

“那我们要去哪儿找有关密库的消息呢？”

格温想起两人此行的目的，看着偌大的地图不由有些茫然，一时间只觉得无从下手，“战锤，冷巷，还是天际？”

“我们先去冷巷。”

云梦冷静地做出决定，“有关密库和双蛇教派的消息最开始就是从米尔巴特城邦的无冬港送来的，那里有一个密会的前哨站，我们先去找潜伏的观察者获取更详细的情报，随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听你的。”

格温不会、也不可能去质疑云梦的决策，这是因为少女所展现出的那种冷静与自信，好像她总能把控事情发展的局势一样，会令人愿意去信任她。

而他也乐于听从云梦的安排，愿意接受由她提出计划，自己负责执行的这种关系，他们会是最完美、最般配的搭档。在阿卡纳时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格温在心里默默地想着，随后问云梦，“那接下来的两天呢，在出发之前需要我做些什么？”

“好好休整吧。”

云梦收起那份地图，“我有种预感，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

两天后。

一支由十多辆马车组成的商队从浅水湾出发，向北而行，道路两侧皆是高矮不一的树丛，上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寒霜。格温骑在马背上举目眺望，只能看到冷寂的树林，还有远方一片荒芜的白色原野。

灰白色的云层浮现在天际，很快就随着风铺满了整片天空，随后有细小的雪花从头顶落下，在空中轻飘飘地打着卷儿，为荒原上的大地与树林镀上一层素白的薄纱。

一时间，四周只有车轮和马蹄碾压积雪的单调声音，偶尔会从风中传来几声寒号鸦凄厉的啼鸣，白色的荒原上仿佛只剩下这支商队一般，空气中多出了几分肃杀的寂静。

真安静啊。

少年在心底感叹。

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他已经能够熟练地驾驭马匹，格温夹紧两腿驱使马儿加快了步子，来到云梦一旁，与她并肩前行。

“我们要多久才会进入冷巷？”

“我不清楚，可能还需要再走上一段距离。”

作为担任护卫一职的雇佣兵，两人被安排在商队中间的位置，负责看守几辆运送商品的货车，云梦望望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别人注意这里后，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等到了边境线时不要紧张，那个精灵手上肯定有通行证，我们只需要跟着商队过去就好。”

“怎么总觉得你比我还紧张？”

格温朝云梦笑笑，他本想宽慰对方不用担心自己，却看到少女忽然闭上了嘴巴，转头望向别处，随后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视线的主人是名身材魁梧的半兽人，在他雄壮的人类躯体上顶着一个狮子脑袋，那家伙骑在高大的混血马背上，漂亮浓密的银色鬃毛随风飘舞，铜铃大的明黄色竖瞳正瞪着两人，似乎是对他们在工作时闲谈摸鱼感到不快。

所幸他只是看了几秒，就转头驾马往队伍前方移动，跟在了精灵妮娅的马车旁。

“护卫长还真是严厉啊····”

格温弹掉落在肩上的雪花，小声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他会过来责骂几句呢。”

半兽人名为奥坦格·帕祖祖，他是一名银鬓狮人，同时也是精灵妮娅的贴身守卫，负责管理商队中所有的雇佣兵。他声音洪亮，性情有些暴躁，说话时会露出满嘴锋利雪白的尖牙，两人看护货车的工作就是他指定的。

“这得感谢妮娅女士，她应当提前和护卫长打过招呼了”

云梦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带上几分嘲弄,“不过，我总觉得她表现得有些太过热情了，那精灵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会？！”

格温脸颊立即涨得通红，他极力否认云梦的这句玩笑话，“她可能是对你编造的身世感到同情，所以才会这样优待我们····”

“不过她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少年试着转移话题，“还有那个护卫长，他看上去可不像一般的雇佣兵，和妮娅女士似乎也彼此认识，我总觉得这支商队里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的秘密和我们没有关系。”

云梦拉起斗篷下的衣领，鼻尖被冷风冻得微微发红，“我们的目的是完成任务，不要轻易掺和进别的事情——”

她抬手指向前方。

“你瞧，边境线。”

格温也看到了那些耸立在荒原上的高墙，它们通体被刷成灰白色，约莫有十多米高，渐渐蔓延向荒原深处，一眼望不到尽头。

为了抵挡群岛和另一派的袭击，也为了防止领土中的诺曼人外逃，部落与联盟在战锤与冷巷省的边缘修建起高耸的灰色城墙，也就是云梦口中的“边境线”。

墙体表面每隔上数十米就画有一枚巨大的黑色齿轮，中央嵌着五把交错的长剑。格温早在出发前就做过充足的功课，他知道这是联盟的标志，齿轮象征着蒸汽机械技术，长剑则代表冷巷的五座自由城邦，以及管理它们的五个半兽人家族。

商队离边境线越发近了。

格温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他只要抬起头，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站在高墙上的半兽人士兵，还有从城垛后伸出的数十门火炮和十多管重型铆钉枪。

那些乌黑的枪口与炮口紧紧地瞄着商队，只要他们表现出些许异状，就会被密集的火力打得粉身碎骨。

他们最终来到了高墙下的大铁门前。

只见银鬓狮人奥坦格给门后的士兵递了件东西，也不知他和那些士兵说了些什么，铁门很快就被城墙上的士兵打开，从门后走出两个扛着长筒步枪的半兽人，他们草草检查了几辆马车上的货物，就抬手示意放行。

直到商队经过边境线，将灰白色的高墙甩在身后，格温才终于出了一口气。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北地，进入冷巷省的领土之内。

“别松懈，”

云梦提醒他，“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

“我知道。”

格温从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高墙上收回视线，紧接着听到了奥坦格那粗犷洪亮的声音。

“我们就在那片山丘上休息一晚。”

银鬓狮人指向远方一座隆起的矮山，“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那儿！没人会愿意在夜晚的荒野中继续前进，除非他想要搭上自己的命。”

随着命令下达，商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当他们抵达矮山时，落日正巧在西方洒下最后一点余晖，人们开始忙活着准备今晚的露宿。

“我会留在这儿收拾营地，你可以去树林里捡些柴火回来，”一片喧哗声中，云梦翻身下马，她对格温挑了挑眉，“顺便去看看，仔细瞧瞧你们祖先生活过的这片土地。”

格温也从马上翻了下来，他把缰绳递给云梦后，转身往山丘下走去。

矮山四周包围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如同雪中伸出的根根笔直的利剑，它们繁茂的枝叶将头顶遮盖得密不透风，只有当寒风呼啸着穿过林间时，才会卷动树木的枝丫落下几片积雪，露出一角灰暗的天空，以及那些晦暗的星辰。

他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那样，怀着纯粹的敬畏与好奇，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树林边缘，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和震撼来。

从所站的雪坡上向远处眺望，格温能看到一片不断蔓延远处的白色荒原，以及一条横亘在荒原上的大河。

大河从西方的群山间奔涌而来，挟裹着在河面上沉浮的碎冰穿过荒原，冲进东北方的入海口，最终将浮冰送入大海。

在大河流经的荒原一角上坐落着微小的城墙，像是一座城市，远远望去，他能看到城市里渺小的灯火，以及房屋烟囱里升起的滚滚黑烟。

格温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连绵不断又苍翠巍峨的群山，也从没有见过这样辽阔苍凉的荒原。如今当他看到这些景色时，心绪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君王的夙愿。

不论是谁，都不会甘心将先祖生活过的，如此辽阔的土地拱手让人。

“真希望能亲眼看到群岛收复北地的那一天····”

少年轻声感慨道，但一想到北地现在还被半兽人占领，他忽得就有些惆怅起来，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格温又深深看了眼那座远方的城市，在附近捡了几根枯柴，转身往山丘上走了。

········

傍晚时分，群岛迎来了今年的第三场雪。

沃顿城，清冷寂静的晨星宫内，戴安娜公主斜倚在松软的棉质沙发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丝绸睡裙，裙摆下露出雪白光洁的脚踝和脚丫，于灯光下显现出一种莹润的质感。

“殿下？”

“嗯？有什么事么，马尔奇大主教？”

戴安娜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突然转头看向坐在面前的老人，目光里带着询问。

“还是像之前亚德里恩大人吩咐的一样，我来问问您最近的情况，晚上就寝时是否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事物。”

马尔奇大主教凝望着眼前的少女，语气里带着担忧。

“恕我直言，您现在的情况让我很担心，我建议您服用亚德里恩大人留下的灵药，它对您的身体健康一定会有好处。”

他能看出少女眉眼间藏着一种恍惚和疲倦的神色，就在自己说话时，那双天蓝色的瞳孔里时不时闪过几分空洞，像是穿过了自己，在凝视某处不可见的虚空。

我没事，不用担心。”

戴安娜听出了老人话里的劝告，她揉捏着眉心，“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加冕仪式的准备、对五位大公的邀请、还有阿卡纳事件的后续处理····不仅是我，普莱斯先生也有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既然没有出现异常，那我就放心了。”

听她这样说，马尔奇也不方便再劝下去，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愿女神庇护您今夜有个好梦，晚安，殿下。”

“晚安，马尔奇大主教。”

戴安娜看着老人离开后，突然觉得这间卧房里格外空旷寂寥，只有桌上的煤气灯的灯光还能让人感到几分暖意。

这里是晨星宫第四层的皇家寝室。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在加冕仪式前的这些日子里，戴安娜都要住在这个地方，以便于在发生意外时守卫和她的保护者们能及时赶到。

但就在一天前，负责教授她魔能知识的甘道尔收到了一封信，看过信后他就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晨星宫，并告诉自己会有别人来接替他的保护者一职，而在这之前负责教导她超凡知识的人就只剩下马尔奇一人。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也是戴安娜血脉觉醒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天也越来越近。

戴安娜时常会担心，担心她能否觉醒成功。觉醒成功后，能否像那些已逝的祖先们一般强大？

但真正困扰的并不是这些担心，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眼看夜色渐深，戴安娜起身来到书桌前，找出一张信纸来，开始写信。

“亲爱的伊芙，我的加冕仪式即将到来，在写这封邀请信的同时，我还想跟你讲讲最近在困扰我的一个问题。”

写过开头后，少女停顿片刻，接着另起一行写了下去。

“我最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

同样的夜色下，除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公主外，矮熊人少女安也还没有入睡。

她正坐在学生宿舍的床上，看着手里的《校外实践须知》，为自己的第一次校外实践而感到头疼。

密斯特大学的学生在每个学期都必须进行一次校外实践，实践的种类不限，成绩根据最终的实践报告来进行评定，并且会被列入他们的个人评定档案中，影响到未来的工作部门分配。

鉴于自己主修的课程是炼金魔法和机械原理知识，安在浏览整个告示板后，选定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危险的任务——作为一名技术性的后勤人员，跟随几名高年级的学长前往沃顿西北方的布拉格沃兹，一个被称作淹城的地方。

选定任务后，在与这支调查队伍的负责人沟通之后，校方就给她发下了这么一本《校外实践须知》。据说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由现任校长亲自编写，罗列了实践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以及相关的补助。

就像她现在所看的倒数第二页上，就言明如果学员在实践任务中出现肢体断裂，或者器官残缺的情况，校方会派遣第五部门的提灯者免费对伤者进行治疗。

但如果受伤的情况太过严重，或者器官无法复原，学院也会义务向伤者提供炼金义肢，当然是免费的，只不过以后的定期修缮需要支付少许费用。

“到底是什么实践活动才会让学员肢体断裂啊！还有义肢的保修居然也是要钱的么？！”

安忍不住诟病起这些条款来，接着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如果学员在任务中不幸身亡，学院会视情况将尸体处理，或是免费将完整的尸体送回故乡。

当然，如果提前支付保险，学院还会按照死者故乡的风俗为其举办葬礼，对家属的补偿金由沃顿中央银行支付，小册子的尾页正夹着盖有银行印章的保险单。

“连丧葬保险都已经准备好了么···”

安看着那张详细的保险单，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担忧起这次实践的安全来，但紧接着她从书桌上拿起一支笔来，在保险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凡事总要先考虑最坏的方面，万一自己在实践中死亡，起码还能凭借这张保险单举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不至于被校方草草处理。

但凡事也要往好的方面想，安宽慰着自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后勤人员，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队伍里还有其他高年级的学长，他们肯定会保护好自己，安全问题就交给他们处理，自己只要跟着混学分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少女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她拿起床头的甜甜圈，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干净后，才心满意足地缩进了被窝，望着头顶棕色的天花板发呆。

她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