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涛在办公桌上起草吴胜文开董事会要用的讲话稿。他从文件夹里取出历年董事长的讲话存稿，除了引用上面的数据和格式，讲话内容和语气还要符合吴胜文平时说话的特点。他把吴胜文的语言能力概括为八个字：思路清晰、重点突出。的确，吴胜文平时很少说废话，因此讲话稿里他没有写大话、空话。这篇讲话稿，吴胜文特别叮嘱，依据工作能力和岗位职责适当的调整管理人员的待遇。这是全员涨工资的信号。

柳海棠拿着晚报念叨着‘又一个翻车的。这丁局长，还经常到商城来检查工作。人没有什么架子，挺和善的。’

贾涛抬起头问‘谁翻车了。’

两人是面对面坐，柳海棠隔着桌子把晚报递了过来，头版是：女处长办公室自杀，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丁福堂被免职。小子部分写的很清楚：这名女处长是质监局办公室副主任，长期与局长丁福堂保持不正当关系。此次质监局调整中层领导，此女要求解决其正处岗位，由于在干部群众中影响太臭，丁福堂未于解决。此女与丁福堂在局长办公室发生口角，丁福堂借口给区县分局充实力量将此女调至某基层分局任党总支书记。此女买了烈性农药，留下状告丁福堂的遗书，在办公室一饮而尽。后被同事发现，及时抢救才脱离危险。市委决定对丁福堂进行免职，交相关部门处理，市人大常委会也发公告罢免其人大代表职务。

贾涛看完想起魏振锋曾说过质监局局长丁福堂倾尽全力巴结市长，对市长远在老家的母亲也是极尽孝道，很有可能接张副市长的班。世间事就是如此荒诞，就像红楼梦里说的：因嫌纱帽小，致使锁夹扛。恐怕这位丁局长自己也想不到会栽在小事上。

这女处长性子太烈，丁福堂不长眼染上这类女人。

贾涛说‘听说这位丁局长还是副市长的热门人选。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出了事，可惜了。’

柳海棠说‘这就是自找倒霉事。’

贾涛心想，你还不也和这位女处长一样，只不过她是喝毒药你是挺着大肚子逼着别人离了婚，破坏别人家庭。

手机震了一下，是米娜那发来的：上次拜托论文之事，下周答辩，中午是否可详谈。六姐妹饺子馆。

贾涛回：可以。

他开始幻想，和米娜那的午餐。总办的套件设计精巧，从外向里不容易看见里面的活动，从里向外确是一清二楚。他向外看了一眼，几个人都在认真工作。

到了饺子馆，米娜那已经等在哪里。

米娜那要了三两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他要了半斤白菜大肉的。吃完饺子米娜那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照牙上是否沾了韭菜叶子，又吃了两片口香糖又递给贾涛一片。

米娜那嚼着口香糖说‘我是大专毕业，上的专升本，论文做好了下周答辩，领导你给改改。没有高要求答辩能过就行。’

贾涛知道这是混文凭的，就笑着说‘专升本答辩不难过，我看论文后再给你改。’

贾涛问‘做的题目是啥？’

米娜那说‘化妆品区域的人事管理。’

贾涛说‘那要看看化妆品区域的人员资料，结合资料写。’

米娜那说‘资料和论文都在我的笔记本里，咱们到商场去我拷给你。’

二人到了化妆品区域，贾涛把U盘递给米娜那，他不想进商城的楼层办公室，楼层办公室有楼层经理还有三四个像米娜那这样的区域经理，去了就会引起是非。

米娜那拷完了，把U盘送到一楼电梯口。说‘改完了我好好谢谢你。’

贾涛说‘改完了咱们再一起过一遍，看有什么问题。’

贾涛背对着电梯，米娜那正对着电梯。

忽然米娜那惊叫了一声，吓得双手捂着嘴，像下看。

贾涛也转过身向下看。

一名员工跳楼了。

工服是导购员的白道短袖衬衫。

贾涛一边向下跑，一边给柳海棠和唐虹、吴胜文打电话。

负一层的楼层经理、区域经理、顾客都围了上来。

负一层的楼层经理打完10，又打了110。

贾涛和米娜那到一楼时，跳楼的人面朝下，地下是一滩血。

所有人开始急救。翻过来时是王妍。眼角、嘴角、鼻子都留着血。人已经断了气。眼睛闭着，头耷拉在左肩上。

也许是刚才的翻动，嘴里开始向外涌血。红色的血，粘在所有人身上。原来还端正的五官啥时间全变了，脸上的肉开始向下坠，眼皮被拉得很低，嘴和鼻子都歪了。

看顾客纷纷向上围，贾涛对跑来的保安说‘先把人抬到送货通道抢救。’

保安用担架抬着王妍进了送货通道。

几个女经理都吓得哭起来。

督导部的办公室在商城楼，胡莉先到了。

唐虹跑着满头大汗的先到了。

柳海棠也到了。后面万鹏架着摄像机跟着。

保安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110到了。

警察先看了跳下来的王妍。又看了跳下楼的第一现场。

警察问‘为什么挪动人，不保护现场。’

贾涛说‘想着能抢救是为了抢救。’

法医说‘人身体多处骨折，没有呼吸了。’

10到后，经过一番急救无奈的让给殡仪馆打电话。

王妍的家属来了。

丈夫抱着王妍不让殡仪馆的人员动手。

胡莉流着泪和负一层的经理在旁边劝着。

柳海棠和唐虹木然的站在一旁。

贾涛流泪了，一个年轻的生命顿时香消玉殒，前几天还健健康康的人今天躺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王妍的父母感到现场，看了一眼就都晕了。

常均平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常均平不停的抽烟，唐虹、柳海棠、胡莉都坐在沙发上，死一般的安静。贾涛和负一层的经理、男装区域的经理乔慧都站着。

乔慧说‘王妍才来了一天，和我也没说什么话，分过品牌就上岗了。’她先把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

负一层的郭经理说‘我刚好在巡场听到有人喊就跑过去，人已经趴在中厅了。后来小贾也跑下来，救得时候已经七孔流血没气了。小贾安排让抬到卸货通道。’

贾涛说‘当时顾客太多，围得人多了更麻烦。’他的言外之意是告诉领导，怕影响商城的整体运营。

唐虹说‘保卫部马建军陪着家属到殡仪馆去了，王妍的父母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我让培训部的李峰跟着去了。’

常均平猛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摸清事故原因是关键。还要安抚好家属。在宾馆把房子开好家属来了在宾馆做工作。’

郭经理和乔慧先走了。

贾涛也准备出去，常均平说‘小贾你留下。’

贾涛知道，他是董事长的秘书，这件事处理的全过程要通过他传递给吴胜文。

在座的人都把工作的变动和王妍的跳楼联系在一起。要是向早上报纸里的一样：王妍也留下一封遗书，控诉领导调整她的工作，她才跳楼东方商城就脱不了干系了。贾涛想。

还是没有人开口。

常均平说‘这件事要尽可能的控制扩散，尤其是不能让媒体炒作。后面分成三个组，第一组，胡经理牵头负责家属的接待。你带上督导部相关人员；第二组，唐虹牵头你带上贾涛和培训部的李峰，负责准备相关的法律资料，万一要上法庭要有足够的证据，你们还要尝试着做家属的工作；；第三组，柳主任牵头带上保卫部马建军，报社老郭主任，负责突发事件处置和应付媒体。这时候家属情绪都不稳定，对家属一定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多讲道理。不要再激发新的矛盾。’

柳海棠毕竟在法院干过，她说‘现在谁也说不清王妍跳楼的真正原因。说不定她不一定是跳楼，或是在电梯旁不小心失了脚掉下来的。我看公司还是要把抚恤提高一些。’

柳海棠在给调整王妍工作开拖。

唐虹说‘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上班期间跳下来的，算是工伤。’

胡莉说‘他父母都是本分人，他老公是社会闲人，不好说。’

常均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人家就是提较高的要求，咱们也尽可能满足，毕竟一条人命啊。’

散了。他给吴胜文打了电话，汇报了常均平的思路。

回到方君家，方君已做好了饭等他。饭到嘴边他想起王妍的鲜血怎么也吃不下去。

方君看他伤神，也唉声叹气‘这王妍太想不开了，娃才岁。’

贾涛说‘惨得很。’他不愿意再往下说。

方君说‘命，命把人逼死了。王妍命不好，老公一天不务正业，老打她。去年她要和老公离婚，那个不是人的货闹到商场，还找了领导，丢人死了。’

贾涛说‘最后没离。’

方君说‘还不是为了娃，哪个女人想让小孩单亲。’

贾涛哀叹着‘再难过的坎人都能挺过去，何必拿生命当儿戏。’

晚上不知谁家的狗不停的拉着长音嗷嗷哀叫，二人睡不着，贾涛看了一夜电视。（未完待续）